“竹汀。”叶紫弦替诸葛铨关好房门,走到走廊上,却发现自己并不熟悉船上的环境,只得叫来竹汀。
“哎,姑娘,有何吩咐?”没过多久,竹汀便跑过来,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一副大厨打扮。
叶紫弦忍不住笑笑:“竹汀,船上有备用药材吗?我看药箱常用药并不全,想借此机会备些。”
“哦,我常年在船上,这些药材也多半买的现成的,对这些倒不是太懂,要不姑娘告诉我需要哪些,待船靠岸我去买。”
“好,我待会儿列个单子给你,有些常用药是需得备着的,万一哪天要用到。”
叶紫弦清洗好自己的手,往回走。她记得诸葛铨的房里有笔墨纸砚,现下他正好睡在了自己房里,倒避免了打扰他。
叶紫弦走过床边,来到书桌前,却为之一愣。
昨日光顾着帮萧逸澜治伤,没注意,现下才发现,整个木桌桌面上,铺满了画卷。叶紫弦随意拿起一幅,是在夜晚的湖边,一位白衣蒙面女子独立,手中拿着竹笙……正是初次遇见时的场景。又拿起一幅,是一个舞台上,前景是一名女子在低头弹筝,照例蒙着面,身后跳舞的女子反倒成了远景……叶紫弦一幅幅地看着,皆是她蒙面时相见的情景。还有一幅,是她没有蒙面的样子,却是太子妃时的打扮。这些画,皆笔触细腻,足见用情至深。叶紫弦看着,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知这些画是什么时候所作,先前诸葛铨消失了三天的时候?还是一早便作好?当发现自己所爱之人却是好兄弟的妻,需得挣扎多少个日夜,对着画像沉思多久,才能在心底作出决定。
叶紫弦把画卷一一收好,放至桌角,方研墨书写药材清单。
写完行走至厨房,竹汀仍在悉心做饭。
“竹汀,这是清单,你只管照上面的名称和用量采购来。”
“好嘞。”竹汀接过单子,塞进自己的袖口,又关切地问了句,“王爷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重新包扎了,现已睡下了,只要他乖乖听话,不再触碰到伤口,便无大碍了。”
“那便好。”竹汀憨厚地笑着。
叶紫弦这才附身看锅中的食物,淡然一笑:“竹汀,让我来吧。”
“这怎么能行呢?”竹汀拒绝道。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你交给我便是。要不你先帮我取采购药材吧,待你买了回来,我也有事可做了。”
“好,那我这便去,有劳姑娘了。”竹汀这才放下手中的锅铲,又解下围裙,递给叶紫弦,“姑娘系着这个吧,以防弄脏了衣服。”
“多谢。”叶紫弦在心里着实感慨一番,想不到这竹汀,不仅会照顾人,心思还颇细腻。
别看叶紫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武功计谋也是一绝,无奈女儿家会的女工烹饪一概不会,甚至连菜都认不齐全。她有意隐瞒竹汀,否则竹汀哪里肯让她来。叶紫弦挽起袖口,深吸一口气,不就是把菜弄熟嘛,有什么难的!
诸葛铨被叶紫弦硬逼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巨响,吓得一股脑儿坐了起来,立马下床向厨房跑去。
到达厨房,却见叶紫弦一身狼狈,发髻散乱,脸上身上都几抹灰黑,眼前的锅灶已轰然倒塌。
“哈哈哈——”诸葛铨忍不住爆笑起来。
叶紫弦听闻,从惊吓中缓过来,怔怔地看着诸葛铨,一脸错愕。
“你这是在干嘛?拆我的画舫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会做饭而已。”叶紫弦委屈地嗫嚅道。
“竹汀呢?”诸葛铨环顾四周,不见竹汀。
“啊,我让他去买药材了。”叶紫弦尴尬地笑笑。
“你不会做饭瞎凑什么热闹?”
“你说我干嘛,谁让你起来了?还不快躺回去!”叶紫弦反应过来,立马对着诸葛铨一阵数落。
诸葛铨一把抓住叶紫弦的手腕,拖着她回房。
“你干嘛?”叶紫弦一边反抗,一边挣扎。
“你最好别挣扎,免得我的伤口再裂开。”
叶紫弦这才赶紧停止挣扎:“可是,你要带我去哪里?”
“既然你要我好好待床上,就得让我安心,待在我身边,免得我担心你把我的画舫给砸了。”
叶紫弦赶紧闭嘴,不再多言。
诸葛铨乖乖躺到床上,叶紫弦只得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用双手撑着下巴。
“诸葛铨,你这儿有书吗?”
“没有,我要看书都直接去萧逸澜藏书阁看的。”
“那有画册和琴谱吗?”
“也没有,我喜欢的曲子都记在我自己的脑子里了,我画画也早不再需要学习基本功底了。”
…………
“不过……”诸葛铨见叶紫弦一副要疯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发笑。
“不过什么?”叶紫弦立马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我有个笛子,你要实在无聊,吹首曲子给我听吧。”诸葛铨笑着说。
“呃,有古琴或古筝什么的吗?”叶紫弦突然好怀恋自己平日里在*用的古筝,还有墨相儒临走前留给她的“空灵”,她擅长的是笙和筝琴类,对笛子并不精通。
“哦?原来除了做饭,还有你不擅长的东西啊?”诸葛铨看叶紫弦一脸窘迫,第一次觉得颇有成就感,自认识她以来,就觉得她无所不通,最近每天生活在一起,终于得以发现她的弱势。
看叶紫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诸葛铨道:“我教你吧,就在隔壁我的房间,第二层书架上。”
“好。”叶紫弦忙起身去取。
到了隔壁,来到先前看到的摆满瓷器的书架前,果然,第二层赫然放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竹笛,叶紫弦取下,临走前瞥见书桌一角,做贼心虚般,走上前去,把叠在一起的画重新铺散开来。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我看到了吧?”叶紫弦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若是让诸葛铨得知自己看到了他的画,一些原本刻意回避的问题就没办法再回避了。他们已经陷入了一场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稍不留意,必将酿成大祸。
叶紫弦回房的时候,见诸葛铨已经将枕头放在后脑勺,半坐起来。
“你真的那么不喜欢午睡吗?”
“我倒是想睡,你让吗?”诸葛铨斜眸她一眼,时刻不忘提醒她刚刚做的蠢事。
叶紫弦一撇嘴,不再多言,把笛子递给诸葛铨。
诸葛铨拿过笛子:“我先吹一曲给你听吧。”便将笛子凑到唇边,悠扬的笛声缓缓倾泻而出。
白莲池上当时月,今夜重圆。曲水兰船,忆伴飞琼看月眠。黄花绿酒分携后,泪湿吟笺。旧事年年,时节南湖又采莲。
当时月下分飞处,依旧凄凉。也会思量,不道孤眠夜更长。泪痕搵遍鸳鸯枕,重绕回廊。月上东窗,长到如今欲断肠。
曲中满含对过往的追忆,分别后的依依不舍,以及一个人时的孤寂难捱。叶紫弦忍不住深深地望着诸葛铨,虽她不擅笛子,但琴音大多相仿,一如诸葛铨也能根据琴音判断她的心思一样。
一曲终了,诸葛铨放下笛子,望着叶紫弦,二人目光瞬间碰撞。
“好听吗?”诸葛铨笑着问。
“恩,自然。”
“那……你能听出其中的曲意,明白我的心意吗?”
叶紫弦微怔,不知如何回答。每次诸葛铨说起暧昧的话,多半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即使不作回应,也不会觉得奇怪,现在诸葛铨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又吹奏出满含思慕和想念的曲子,让她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诸葛铨见叶紫弦有意回避,心知她不想面对。
沉思半晌,又缓缓开口道:“其实,曾经的我,也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心。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我偏偏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弥足深陷。或许,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初来雪国时,曾遭遇一些麻烦,是萧逸澜主动出手相救,所以一向冷清的我和他,第一次有了所谓的知己。我曾立誓不与皇族人做生意打交道,可到头来,偏偏和他感情最深。其实,那几日推托说要去运粮,一方面是觉得对萧逸澜心中有愧,想为他的子民多做些事情,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我的感情游移在知己和红颜之间,无法自拔。”
诸葛铨见叶紫弦眉头微蹙,头垂得越来越低,知她不想听,却固执地想要说下去,想要一个答案。或许人在身体病痛时,心也会跟着痛起来,他不想就这样放手,他知道等自己好了,她又要重新回到那个人身边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叶紫弦,不要逃避,你是当事人。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你分明那么聪明,分明什么都明白,却总是装作一概不知,我现在清醒而郑重地告诉你,我过往表现出的一切,都不是玩笑,而是真心实意。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复,哪怕是让我彻底死心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