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是给李景倒茶的小太监,这茶一倒就是两年。
李景脸上挂着笑意,侧头看着林玉霄笑问道,属于帝王独有的气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林玉霄连忙跪在地上,虽是元皇境的强者,此时额头却满是冷汗,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反倒是背后官袍已经湿透。
林玉霄呼吸急促,声音略显紧张,连忙说道:“只要陛下吩咐下去,肯定还有其他小公公能为陛下倒好茶,如果陛下能够降低标准,能倒茶的人就更多了,只是四公公比这些人对陛下都更加忠心。”
换句话说,就是没人是不可替代的,肃律衙门是永远忠于李景的。
“潮了,编的节也散了,看来又要重做了。”李景不置可否,反倒是拿起桌上那半成品的剑穗,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陛下这剑穗用的是上好的天蚕丝,等干了就又会恢复正常了,四公公谨慎,必然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林玉霄连忙解释道。
言外之意就是此次就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但我每次看到这剑穗的时候就又会想起此事,林爱卿,你说有什么好的办法?”李景居高临下,看着林玉霄,笑问道。
这话,林玉霄不敢接,因为现在的肃律衙门就是李景手中潮湿的剑穗。
然而李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林玉霄心中猛然一突,伴君如伴虎的想法不由自主的浮上脑海。
“算了,看不到就好了,回头有空重编一条,只是可惜了以前的努力。”李景轻叹一声,剑穗随手丢在铜炉之中,顿时激起火星,接着传出焦味。
林玉霄看着那一抹特别扎眼的火苗,一句话没敢说。
“咦?林爱卿你跪着作甚?快快起来!”李景好像才看到林玉霄跪下一般,连忙双手虚扶,疑惑道。
“地面沾了些茶水,会污了陛下的眼,那剑穗...”林玉霄没抬头,身子弯的更厉害,直接用衣袖擦拭地上散落茶水。
“快起来,快起来,这些事让那些下人去做,那是你一个王爷做的,朕说的只是那剑穗,回头重来就好,爱卿不要多想,朕的肃律衙门还要爱卿坐镇喃!”
这一次李景是真伸手扶起林玉霄,笑着说道。
直到这一刻,林玉霄才真正松了口气。
只听李景又道:“此事对外宣称就说是你们得到了我的密旨,至于奖赏等此事结束在做定夺,不会亏了你和楚仲飞的。”
棒子与红枣,缺一不可,李景上位多年,也已经是信手拈来。
“不敢,陛下不怪罪微臣已经是极大的洪恩,怎敢再奢求奖赏?”林玉霄连忙道。
“功归功,过归过,有功赏,有过罚,好了,时间不多,就这么定了,以冯士为的能力,你说这蒋泽福能隐藏多久?”
李景重新给林玉霄倒了一杯水,林玉霄连忙谢过,然后才道。
“二十年间,能从区区一偏将
爬至兵部尚书之位,其能力可见一斑,但对于冯士为此人,我虽交情不深,但从来都不曾看懂。”
“看不懂?说说,如何看不懂,朕对他的了解也多是父皇告知,冯士为是在父皇在位期间当上的兵部尚书,外界都说他是靠着何志忠的关系才爬到此位置,但奇怪的是我曾想要调出他的履历,却发现就是羽衣阁中的记录都不堪详细,我曾询问过万司司,他却道这记录是父皇过过的眼,很多内容也是父皇删除的。”李景说道。
“那陛下,我听闻当初冯士为能够成为这兵部尚书,有着邵国公的影子,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林玉霄又问道。
“应该是真的,这事我和卫爱卿确认过,当时父皇却是宋义死后,兵部尚书之位悬空,父皇曾为这兵部尚书合适人选询问过邵国公,他确实说了冯士为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父皇没有当场定下,不过三天后,这冯士为就成为了兵部尚书。”李景说道。
“原来如此,恐怕这也是后来别人说他是邵国公一派的原因。”林玉霄露出恍然之色。
“确实这样,不过老实说,从我继位以来,朝堂之上,邵国公为其说话的次数并不多,在我看来看着这冯士为更像是自成一派,但却没有什么附属之人,我总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景眉头紧蹙,说道。
林玉霄听完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爱卿何故发笑?”李景见林玉霄突然笑出声,面露狐疑之色的看着。
“我想起了来前楚仲飞的一些言语,当初听着震人发聩,现在想来却是经不住推敲。”林玉霄解释道。
“哦?他说了什么金石之言,说出来让我也笑笑。”李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他呀,说的是大不敬之言,我怕污了陛下的耳朵。”林玉霄解释道。
“说,恕他无罪。”就在楚仲飞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宽恕了一次。
“是,他说大唐现在内忧外患,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想用此事扳倒冯士为,一举打破朝堂平衡,趁势解决朝廷党派问题,不过如果这冯士为不属于任何一派系,仲飞这一想法就要落空了。“林玉霄笑道。
李景却未发笑,眉头紧皱,说道:“未必,先不说这冯士为是否真的是自成一派,仅凭一兵部尚书之位足够引起其他人的想法。”
“陛下准备如何做?需要臣如何配合?”林玉霄连忙问道。
“楚仲飞之言倒是提醒了我,大唐却是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我以枢密院掣肘何志忠,以肃律衙门重定天下律法,以寻鹿书院对抗太学,但世家在朝堂的实力却无人能够平衡。“李景沉思,在殿中来回踱步。
林玉霄没出言,殿内沉默好一会。
良久,李景一拍桌子,面露严肃之色,说道:“我欲效仿宣灵帝,重设内阁。”
宣灵帝便是灭了叛乱、令大唐中兴的那一任皇帝。
内阁乃是前朝旧制,其中以首辅为尊,设立一至七名
不等大学士,辅佐皇帝处理政事,内阁设置有利于皇帝集权。
但唐朝建立以来,几度废除内阁制度,原因有三,其一,内阁制容易与宦官勾结,架空圣上;其二,如果圣上不贤,容易出现偏听偏信现象;其三,内阁出现是分了世家的权,所以遭其反对。
大唐现在政令皆是通过中书省下发,虽不设宰相一职,但王世平身为中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以朝堂说事,便是何志忠都矮他半头,所以王世平现在就是有实无名的丞相。
内阁设立,首当其冲受影响的便是中书省。
“设立内阁,事关重大,仅凭一兵部尚书之位,恐怕难以让那群世家通过此事。”林玉霄眉头紧皱,声音凝重,并不看好李景的提议。
“此事确实很难,仅凭一兵部尚书确实不够,不过之前羽衣阁有一消息传来,你等等,朕找给你看。”
李景连忙走到书架前,从上取下一个锦盒,里面放满了各种纸条,李景找了好一会,翻出其中一张,递给林玉霄。
林玉霄恭敬接过纸条,只见上书:“盛世昌多次面见中书侍郎陶士德。”
其后详细记录了盛世昌每次与陶士德相见时的时间与地点,足足有七八次之多。
“这陶士德是陶家之人,一向以王家马首是瞻。
之前一直没听过二人有什么关系,政务更是不相干,如今相见恐怕就是为了盛家晋升世家之事。”林玉霄放下秘条,说道。
“哦?林爱卿也想到了?”李景笑道。
“之前有所猜测,因为和税银案有关,所以和仲飞探讨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线索断绝,似乎有人隐去,还有一个交接之人时至今日未抓住,所以此案至今还未了解。”林玉霄解释道。
李景点点头,说道:“这事你当初和我说过,先不管,这盛世昌与陶士德相见次数如此多,必然已经意动,拉拢只是时间的事,但入京盛世昌身陷天牢,神机军由老帅接管,原本几近得手的中军陡然消失,你说这王世平会不会为此恼怒?”
“王世平城府极深,精于算计又极为现实,只相信到手东西,臣不相信他会为此事恼怒,毕竟没所失,只要南军不出现意外,臣相信他都能淡然处之,不过陛下这样一说,臣想到一个可能。”林玉霄道。
“什么可能?”李景狐疑道。
“邵国公会不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有没有一种可能税银案就是邵国公一手策划的。”林玉霄皱眉道。
“怎么说?”李景急问。
“之前我们所有的猜测都是建立在盛世昌是邵国公的人基础上,但盛世昌伏法时邵国公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很可能早已知道盛世昌已经背叛了他。
所以邵国公一手策划税银案,一是警告老帅,二是铲除盛世昌这个叛徒,但随后牵扯出的西凉判案,我不知道是不是邵国公有意为之,但至少已经是一石二鸟之计了。”
林玉霄早已怀疑此事,此时说出,同样有着提醒李景之意,不论后面是查是收,皆有李景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