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不过一时,接着林玉霄的脸色变的极其凝重:“今夜天色已深,你在我府上休息,我有夜间陛下之权,等会我就面圣,按照陛下的习惯,大概此时也在审查奏章。”
楚仲飞连忙道:“好,不过王爷,我出府的时候,朱权带队搜查我的府邸,我过来的时候身后有尾巴,虽然我让泽阳去处理了,但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更深的人。”
“好,我从后门走,不过朱权搜查你的府邸,我若是没记错朱权是冯士为的人,是以追查逃犯的借口吧,那蒋泽福的安全能保证吗?哦,对了,由你师尊在,他也做不出什么。”
此案一切系于蒋泽福身上,林玉霄极其关心,然而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只要周寻礼不放人,谁又能从圣人手上带人?
然而却见楚仲飞摇摇头,说道:“师父因为有事,年后就离开了,府上现在只有我师叔在,不过王爷放心,我楚府不小,就那么些人想要短时间内搜遍也不可能,况且我说没有密室王爷相信吗?”
“周圣不在?”林玉霄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道。
“圣人的事我们管不到,不过既然证人没事就好,你等下先好好休息,我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眼见林玉霄要出门,楚仲飞却突然叫住。
“王爷。”
林玉霄回头问道:“恩?还有什么事?”
“冯士为真是何志忠一派吗?”楚仲飞突然问道。
“为何这样问?”林玉霄一愣,反问道。
“通过蒋福泽的描述,何志忠与冯士为两人的关系好似没有外界传的好。”楚仲飞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京城,有许多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尤其是人情关系,断的七七八八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我能入京掌管肃律衙门。”
林玉霄说完径直出门,楚仲飞听出了林玉霄的言外之意,陛下需要的是孤臣,不再需要派系。
是夜。
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就是初春天气依旧还是很凉,宫中花卉已经长出了花骨朵,已经带有丝丝绿意。
一道身影在长廊里端着托盘匆匆疾行。
殿内摆着一个精雕玉器的铜炉,内里还烧着炭火,火不旺,其上还有个水壶在热着。
铜炉旁放着一张案几和板凳,是李景平时喜欢坐的地方,案几上架着一个剑架,剑架上架着一把宝剑,一旁整齐的摆放着保养用的剑油和棉布,旁边还有编织到一半的红剑穗,剑穗编的并不是很好看,但见过的人都说编织这剑穗的人是天下最好的手艺人。
因为编织剑穗的是李景。
李景怕冷,体寒,很多人都知道的,便是初春依旧盘腿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薄被,眉头紧蹙,提起朱笔,缓缓在奏折上写了个阅字。
睡觉?没有睡觉,睡觉是不存在的,虽是已过子时,但对于李景来说睡觉还是太早了,手上还抱着奏章一份份过目
,一旁放着批阅奏折用的丹朱笔墨,一般来说,睡觉基本都是再过一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的事了,几乎天天如此。
“陛下,夜深了,这是膳房准备的红枣莲子羹,吃些吧,暖暖身子。”侯广平关上殿门,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玉碗,关切的说道。
李景也是感到了疲惫,点点头,放下手中奏章,说道:“放下吧。”
“好的,汤还是热乎的,陛下趁热喝。”侯广平脸上挂着笑意,连忙将玉碗放到李景身边桌上。
李景端起红枣莲子羹喝了一勺,随后问道:“黄显彰上书参阳门刺史袁飞白和北军统帅韩德育治下不严,欲以替换,你怎么看?”
“按照大唐律例,内臣不得参与朝事,陛下这是问错人了。”侯广平笑道。
“没让你参与,就是想找人聊聊天,说说吧,不会怪你的。”李景将红枣莲子羹三两口喝完,说道。
侯广平犹豫片刻说道:“边关不稳,随时都可能大战将起,老奴却知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不过陛下真像找人聊聊此事,老奴知道有一人可以与陛下说说,正巧此人也在殿外等候。”
李景一愣,疑惑道:“这么晚求见我?能够深夜不经通报进宫的人不多,是谁来了?”
不经通报进宫是一项特权,是皇上为了彰显自己信任的一种手段,但李景清楚,自己发出去的不多,真正去做的更少。
“平溪王爷求见殿下,已经在殿外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刚刚老奴见陛下看得专注,斗胆没有立即汇报。”侯广平道。
却见李景挥挥手,道:“平溪王不会无的放矢,这么晚来见我必然是有大事,宣他进来,对了,这碗红枣莲子羹也给他端上一碗。”
“是。”
侯广平重新将殿门关上,很快殿门又再度打开,带着一丝凉意,林玉霄走进大殿,躬身行礼。
“臣林玉霄深夜求见,还望陛下赎罪。”
李景摆摆手,说道:“坐吧,林爱卿这时候见我想必是有要事,无妨,正事要紧。”
殿内并没有多少坐的地方,毕竟此处只是李景睡觉的地方,就算能做也要慎坐,往日里李景赐座都是会有小太监去搬个凳子过来。
但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没人去搬凳子。
李景指了指铜炉旁边的凳子,示意林玉霄坐在哪就好。
“臣谢过陛下,是由要事,等不及明日早朝,必须要先和陛下通个气。”林玉霄道。
李景却伸手阻止道:“不急,现在里早朝还有三个时辰,我让人给你盛了碗红枣莲子羹,先喝了暖暖身再说。”
李景说完,就见侯广平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羹到林玉霄面前。
林玉霄连忙接过红枣莲子羹,谢道:“微臣谢过陛下。”
侯广平退出大殿,李景手上又端着红枣莲子羹,一边吃一边说。
“什么事让爱卿大晚上不休息过来找朕?”
林玉霄闻言连忙想要放下手中玉碗。
“没事没事,便吃便说,这殿里就我们两个,没那么多规矩,累的很。”
“臣遵旨。”林玉霄将玉碗端在手上,继续道。
“臣恭喜陛下慧眼识珠,为我朝发现了一位能臣。”
什么问题没说,林玉霄先是一个马屁拍出,这都是朝廷老油条的基操。
李景都被逗笑了,说道:“什么事都没说,先拍我的马屁,直接说事,大晚上的,朕还想早些睡觉喃。”
林玉霄也是笑道:“陛下,今夜您就别想睡觉了,我想您也睡不着了。”
“哦?什么事竟然能让朕连觉都睡不了,边疆出问题了?不对,边疆就算出问题也不会你比朕先知道,直接说,别卖官司,还有你说朕慧眼识珠又是什么意思?”李景将玉碗放下,皱眉凝思。
“是楚仲飞,臣接下来说的事与他有关。”林玉霄脸上的笑容消失,声音下意识的放低。
良久,林玉霄的声音从宫殿中消失,李景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严肃,半响才道。
“未曾想让他查个税银案,幕后之人倒是没查出来,却多了个二十年前的西凉叛乱案却出了结果,我这是不是应该夸他?”
突然李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一抹调侃。
林玉霄这才松了口气,先前当李景面夸赞楚仲飞就是为了给他垫个底,说好听点这是为君分忧,说不好听的,私查一部尚书是绝对的重罪,好在李景的语气没有怪罪的意思。
不过这也怪林玉霄,楚仲飞很早就和他说过这事,他虽然同意楚仲飞追查,却也想有了进一步线索的时候再向李景汇报,毕竟事关一部尚书,但哪想到楚仲飞直接一部到位,结果都出来了,让两人同时感到尴尬。
在林玉霄看来,李景这一抹调侃也就等于揭过此事,不在追究二人擅自追查一部尚书之罪。
林玉霄长出一口气,随后就听李景又言,汗毛倒立。
“查出二十年前西凉叛案中冯士为所作所为,朕很高兴,但朕赋予肃律衙门调查天下案件之权,涉及朝廷命官,尤其是国之重臣,朕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朕并不感到开心,这事,朕还是希望不要发生的好。”
李景从床上起身,穿上床边早已摆放好的锦鞋,从床桌上拿起一个茶杯,走到铜炉边,茶杯放在剑架旁,提起炉上热着的茶壶,给茶杯满上。
“请陛下恕罪,臣本意只是想要楚仲飞探查葫芦谷的挂尸案还有明湖的沉尸案,却不曾想会查到兵部尚书冯士为的头上。”
林玉霄连忙起身,头颅压的极低,极力想要解释。
李景倒茶,茶水却顺着茶杯满了出来,溅湿了半张桌子,编到一半的剑穗完全浸泡在茶水之中,茶水又顺着桌角留到了铜炉里,火星四射,传出难闻的煤味。
“不好,倒的太多了,平日里倒茶的都是四平,倒的茶水温度正好,也符合朕的心意,就是侯爱卿都不如,如今真换朕来还就做不好,也不知道到时候四平不给朕倒茶了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