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假装被自己说服了而已,就像我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
“我不认为六道骸死了。”
我呆愣愣的转头,望向突然出声的云雀。
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不再继续说下去,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但之前茫然无措的心情却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平复下来。
云雀的话对我来说,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抱着一块木板孤独漂浮了很久就快撑不下去时,恍惚看见远处救援的船只笔直的驶向自己,哪怕只是海市蜃楼也让我想要去相信。
“谢谢。”我吸了吸鼻子哑声说。
云雀侧过脸来,眉眼中带着冰冷的表情。
“为什么要道谢。”
他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表明自己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推测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而这种不知所谓的道谢让他觉得既荒谬又虚伪。
但在看到我脸上的尴尬表情后,他又拧眉眯起了眼睛。
“你又在恐惧什么?”
“我……”
我吃惊的愣在原地。
原来,刚才那样是在恐惧么?
“带着那样的顾虑参加战斗的话,会死哦。”
云雀侧头瞥了眼另一边的reborn,转过身去。
“如果那个男人就这样死了的话,那么他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我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沉默的目送云雀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从走廊的转角消失,才转头看向与我并肩站立的彩虹之子。
“reborn……”
我讷讷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能苍白的苦笑了一下。
“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库洛姆的状况?”
“恩。”
reborn应了一声,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将表情隐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率先推开门。
库洛姆的状况正如云雀所说的只是暂时不会死,完全不能称作为乐观。
一部分用幻觉填补的脏器虽然已经开始运作,但想要脱离仪器独立维持生命特征还是非常勉强的。即便是在深度昏迷中,额头的冷汗和紧皱的眉头也无不说明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照库洛姆目前的状况,别说是几天后的战斗了,甚至连能否醒来都很难说。
我呆立在病床前,一言不发的听着测量心率的仪器按照某个频率发出的单调声音。
几个钟头前还红着脸腼腆的和我打招呼的少女就这样失去意识的躺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不安后痛苦的表情,而之前那只曾被附身的猫头鹰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在她枕边昏睡了过去。
一旁的柜子上摆放着她的书包和校服外套,半截碎裂掉的三叉戟就这么被随意丢放在那里。
我走过去站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碎片上。
没有任何属于那个人的力量残余,就连曾经被同样的尖端贯穿过的心脏也没有因此而紊乱了节律,这次那家伙似乎真的下定决心完完全全将自己藏匿起来了。
我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一会儿,转身时听见了reborn的声音。
“冷静下来了么?”
“啊,多多少少吧。”
我习惯性的勾了勾唇以掩饰脸上肌肉的僵硬。
但在发现这么做的效果不怎么理想之后,我便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想法,自欺欺人的转头避开对方投来的视线,望向病床上不安沉睡中的少女。
“自从数年前从复仇者牢笼成功越狱之后,那家伙的下落似乎就一直很神秘。如今库洛姆昏迷不醒,他的状况就更加扑簌迷离了。所以,我打算先联系一下巴利安那边。”
“你想从弗兰入手。”
“没错。”我点点头。“我想了一下。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对方的boss,那么在这之中他也必定需要别人接应。”
十年前的库洛姆显然无法胜任这样的工作,相反可能还要分神去保护她。
“所以,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巴利安幻术师应当是最佳的人选。”
“的确。”
我点点头,扯了扯嘴角。
“像是那种行动前都会拟定好计划的人,绝不会贸贸然让自己涉险。潜入密鲁菲奥雷总部应该只是为了打探对方的情报,他会为自己留好退路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让我的语气愈发肯定,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如果忽略那个中途破碎的梦境和紫发少女的突然昏迷,我差点要以为那家伙又像之前一样狡诈的在我面前突然消失,而实质只是为了在暗中窥伺我失态的反应。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恶作剧,那么,想必你现在一定相当得意吧。
/
从巴利安那边得到的情报并不如想象中的乐观。
因为,弗兰失踪了。
从病房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前去参加g田纲吉那伙人的会议,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一堆杂七杂八的行李中翻出之前露斯给我准备的巴利安内部通讯用的手机,拨了弗兰的号码。
听筒中传来的盲音嘟——嘟——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我按捺住心中烦躁,拨了通讯录上排在第一位的号码,这次电话很快被另一头的贝尔接起。
他刚结束日常的格斗训练,露斯也在边上,两人对于我的电话感到非常吃惊。
我单手捏着手机,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然后倚靠在窗沿上听着电话另一头的贝尔和露斯两人开着免提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弗兰失踪的事情。
今早晨会过后,贝尔就将弗兰丢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勒令他完成最近积压的工作。午饭和下午茶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露斯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时下属却来报告说雾队的队长大人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在意,为了逃避工作而使用幻术遁走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好几次,直到我突然致电问起弗兰的下落,他们才意识到弗兰的突然失踪可能和六道骸的下落不明有什么关系。
不过,两人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担心的情绪。
“那个死青蛙竟然敢在这么忙的时候给王子大人添麻烦,不幸被我找到的话……嘻嘻嘻,嘻嘻嘻……”
“怎么教训他随便你,捅死他之前记得先和我联系。”
“放心啦~小久久~找到弗兰之后会第一时间与你联系~记得开手机哦~可不要像是过去那样因为嫌弃铃声而关机哟~”
“啧。……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闭了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没过一会,我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低头重新打开手机,手指笨拙的在触屏上点了几下,项目繁杂的菜单目录看的人一阵眼花缭乱。
低头忙活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找到修改手机铃声或是将响铃调成震动模式的选项,我不满的咂了砸嘴重重的按了一下待机键,然后粗鲁的将手机揣回自己的口袋里。
巴利安那边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消息。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环抱着手臂倚在窗棱上陷入了沉思。
在那个人失踪之前,特地在梦境中展示给我看的那个诡异场景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寓意。
假设镜子外的那个人正如云雀所说,是密鲁菲奥雷的boss,那么镜子里那个与他样貌相似长发男人又是谁。
兄弟?不,不会那么简单。
那副样子实在太古怪了,比起正常的人类,更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会不会和那个叫白兰的男人的能力有关,该不会是他的匣兵器什么的吧?
话说回来,用和自己一样的人偶作为武器不会觉得奇怪么?
我皱了皱眉,对十年后人类的科技水平和科学伦理产生了重大质疑。
就算是匣兵器好了。
为什么要将这样的情报特地告诉我,通过能够共享意识的库洛姆不是会更加方便?
这究竟是普通的预警,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之前云雀曾很含糊的表示,这个时空的g田纲吉同意将我从十年前拉到这个时空来,是因为那家伙向g田提出了一个必须要用到我、或者说用到刈魂的理由,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
冒险传达了那样的信息,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倦的睁开眼。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室内没有开灯,回廊处昏黄的灯光透过拉门,在铺着榻榻米的地上晕出淡淡的暗黄色方格。
我抬头瞥了一眼窗外的夜空,没有月亮亦没有繁星,厚厚的云层堆积在远方缓缓的向这里逼近,仿佛在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雷鸣。
我兀的起身,猛的拉开门,抬腿向外迈去。
现有的情报太少了,任何一点错误的推测都有可能让我们这边输掉整个游戏。
作为一枚棋子所能看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的棋局,既然无法直接揣测执棋人的意图,那么就从对方的棋子入手吧。
穿过了连通云雀宅和基地的地下走廊,我又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十一层,沿着一条压抑逼仄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感应门前。
在门口的密码锁上按下几个数字,上端的红灯亮了两下之后门被打开。
我抬腿迈进去,不意外的看到了被金属装置束缚了手脚行动的古罗基西尼亚。
“哟!晚上好!”我抬了抬手简单打了个招呼。
对我的友好对方似乎并不领情,而是充满敌意的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
“是你?”
“啊啊~是我没错,打败你的人。又见面了呢~”
我眯眼笑了笑,一手摩挲着下巴绕着动弹不得的古罗转了一圈,然后重新站定在他对面,挑了挑眉。
“看来你在这里适应的很好么,气色还不错嘛,拉尔果然没下什么狠手。”
他看着我靠近先是很紧张,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然后在我提到拉尔之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着说。
“如果你指望通过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么你可要失望了,我是不会将密鲁菲奥雷的情报透露给你的。”
我摸着下巴,不以为然的咂咂嘴。
“唉?看不出你还挺有骨气的嘛~明明只是个没什么实力还愚蠢的要死的变态萝莉控嘛~”
“你……”
青筋在他眼周和额头上炸开,古罗现在这幅狰狞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将我生吞活剥。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如果密鲁菲奥雷的高层干部只有你这样的水准,彭格列又是怎么被压制到这种程度的,说什么也是把g田纲吉干掉的家族呐~”
我俯下身,将脸凑到古罗的面前,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冷意和讽刺的笑。
“呐,我说,古罗基西尼亚,你……其实是白兰的弃子吧?”
我满意的看到对方骤然瞪大的眼睛,愤怒和不可置信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隐现出一丝动摇。
“可恶!你这混蛋……在胡说什么?!”
我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环抱着手臂笑容可掬的看着对面的人对我各种不淡定谩骂。
直到她等到他骂完了开始大口喘气,我才歪了歪脑袋好心向他解释。
“喂。我说,你失踪了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们家族的人来寻你,可见你也不是很重要嘛~”
“不会的!白兰大人他一定……”
没等他说完,我就突然出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对方从原地提了起来。
古罗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死命挣扎着,喉咙在我愈发收拢的手指间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我危险的眯起眼睛,嘴角轻轻的勾起。
“呐,我劝你最好乖乖的将你家boss的匣兵器情报说出来,不然的话……呵呵,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对掌控力道什么的真的很不擅长哩。若是一不小心把你杀掉的话,我也……”
“长门久夜,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严厉的呵斥。
我一惊,手上一松,被我掐着的古罗又重新跌回原地。
我转过身,看着门口惊怒交加的人,嬉笑着抬了抬手。
“哟!是拉尔啊,晚上好!”
拉尔的表情因为我的一句简单问候变得更加的愤怒,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痛苦的曲在地上拼命咳嗽着喘息的男人。
在确定对方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扬起一只手。
啪。
她的巴掌并没能落在我脸上。
我率先伸出的手掌稳稳的握住她半空中的手臂。
拉尔重重一怔,看着我的眼睛里多了什么陌生的东西。
“抱歉。我现在心情很差,不想随便受别人的耳光。”
我松开抓着拉尔的手,垂眼瞥了眼地上的古罗。
“这件事,我确实做的不太妥当,不过,我也没打算杀掉他。”
“你没打算杀掉他么?!如果我来的晚一些……”
“呐。”
我出声打断对方的质问,冷笑着挑眉。
“你其实知道的不是么?如果我真的要杀他,不管你来的多早都没有用呢。”
“长门久夜,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我叹了一句,遗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古罗,他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下意识身体一缩全身绷紧。
看他刚才样子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大概真的是弃子吧。
“哎呀,看来是白忙活了……嘛,算了,反正原本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我耸了耸肩,转头冲拉尔笑了笑。
“打扰你工作,抱歉啦。”
见对方依旧一脸警惕看着自己,我也不介意,冲她挥挥手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