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打在房顶上,屋内不时地掉落灰尘,偶尔会有破碎的瓦块掉落。萧彦为了让林初寒心中好受一些,没敢显露出狼狈,生生忍着不打喷嚏。
可是灰尘越来越多,鼻腔愈发的难受,总不能忍到眼泪流下来的地步吧……
“我跟他走……”林初寒将随身带的帕子递过去给萧彦擦鼻子,“他不会动我,我也没必要跟他对着干。”
“那如何能行!”萧彦这话说的极其没有底气,他手中没有兵力没有权势,根本护不住林初寒。
萧辰动动指头,连他的命都能勾走,更别说从他府里捉个人回去……
可是,没有能力和不愿意保护是两个概念。纵然他不能将林初寒护住,却能保证自己可以陪着林初寒撑到最后!
“小肆年,师兄不需要你保护,即便这次回去受了伤……你无需因此事感到愧疚。可是你必须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你要保证,在没有萧弘文的情况下可以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是,小肆年谨遵师兄教诲……”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陡然间恢复狂跳,萧彦想不通林初寒为何忽然提到萧弘文,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萧弘文一直暗中保护自己?还是知道萧弘文现在就在西泽?或是,暗示自己不要与凌国的人为伍?
“殿下!他们开始放火了!”门外的春杏抱着盾牌,扯着嗓子嚎叫,其实那些人的箭刻意偏离书房的方向,更多的是射在花园的空地上。
但是春杏自小跟着萧庭,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一向只会嘴上动刀子,从未让她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她很害怕,心中甚至开始期待。
萧庭皇子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来?就算不是为了她,会不会在闹剧结束之后,来关怀一下她呢?
书房里没有衣衫,萧彦让侍从去卧房里拿几件全新的素色衣衫供林初寒选择——他身上的素色衣衫过于寒酸,待会儿回府的路上必然集结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是换一身别的比较好。
萧彦比林初寒高,也更壮士一些。为了掩饰衣服的不合身,林初寒最终选择了一身墨色衣衫,配了条含着银线的腰封。
侍卫先去门口向萧辰皇子告知林丞相已经出门的消息,本以为会收到一顿嘲讽,却没想到萧辰直接下令停止射箭,还命令马夫将马车赶到门口候着。
“你去!让他不要着急,慢慢走!小心地上的箭,别被绊倒。”指着那个传消息的侍卫,萧辰在将人耍弄的半死不活之后直白的表达了关怀。
“是!”那侍卫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一万句会被**的话堵在嘴边,转身就看见了黑着脸的林初寒。
“萧辰!你胡闹什么!”气势汹汹,上来就是一句质问,若是不说丝毫看不出来他才是私自逃跑的那个。
时隔许久再次看见炸毛的豹子,萧辰被骂的心情愉悦,倚着马车冲林初寒招手,“过来,送你回府,待在别人家里不好。”
“别人”萧彦跟在林初寒后面,死死盯着自家还没暖热的师兄的后脑勺,
“呦!亲爱的弟弟!不对……殿下!往后可不许私自喊林丞相来做客,林丞相职位高任务重,平日里敷衍一下我已经很累了,没时间没精力来跟你喝茶。”话是对着萧彦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林初寒。
啧……换身衣裳给谁看呢?
萧彦一言不发,因为门口已经围着数不清的百姓。他一直维持着自己“草包”的形象,此时也乐意做一副不敢吭声的样子给百姓看。
……
虽然他吭声也没用……
萧辰是一路奔着林初寒来的,进京后没有回府遍跑去太子府堵人,所以马车还是赶路时那一辆,放着两个小褥子。
只瞄了一眼,林初寒就知道萧辰是没有回家就来“接”他,心里的火气消散一些,伸手将小褥子推开,有些别扭的问道:“你回来不先去觐见你父皇?没事吗?”
“那老不死的哪有你好看。”回京路上萧辰死记硬背了不少“**”的话。
为什么一个皇子要学这些?因为他有一次闲来无事跑去小倌馆中观摩了一下小倌服侍人的技巧,发现那些小子总是能用甜言蜜语将冰块似的人哄开心。
萧辰自知不该学这些勾栏做法,但是细想想,萧弘文不也是整日里戏本子不离手吗?定是在暗中学习这些东西用来哄萧彦!
萧弘文能学的,凭什么他萧辰就不能学!萧弘文能做的,凭什么他萧辰就不能做!
萧彦喜欢萧弘文用那些话哄着他,林初寒与他师出同门,说不定也喜欢呢?
“这不是回丞相府的路,你带我去哪儿?”林初寒是相信萧辰的,即便这不是回丞相府的路,他也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即便是安全的……他还是更希望自己可以回丞相府……
萧辰的那一句“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在一定程度上震慑到了他,若是被萧辰带回了他的府邸……
“你想回丞相府?”难得的是,萧辰竟然用罕见的温柔的语气询问他。
“对,我想回丞相府。”语气坚定,目的明确,还略微带了些讨好地意味。
“那就带林丞相回一趟丞相府!”萧辰对着赶车的马夫喊到。
什么叫做“回一趟丞相府”察觉到不对,却不敢在这种时候出言质疑。乖觉的坐着,看着马车掉头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距离丞相府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便见到了漫天的火光,赤红色的火焰与灰黑色的浓烟渲染出一副壮丽的画面。
不知是什么东西着火了,林初寒侧着身子听道路两旁的看客的对话。
“……”越听越觉得不妙,高楼,榆树,长亭……这不是丞相府吗?当初自己废了心思建造出来的丞相府!
“萧辰!你无耻!”竟然放火烧丞相府?烧了他的家?
“哎呀!真是天意弄人!你家没了,上我家住几天?”
不甘心。
本以为能比萧辰早十多天到京城,可以在这期间让小肆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没料到这厮如此之快,丝毫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林初寒不顾来势汹汹的烈火,直愣愣的往丞相府里冲。
“我今儿就是死在这!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半只脚踏入你辰清府的门!”还就不相信,这三年萧辰果真成长为他斗不过的人了?
一路压抑的怒火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彻底爆发,萧辰抿着嘴唇,冷眼瞧着林初寒的方向。
那目光像是透过林初寒的身子,望穿了火光,让人通体生寒。
眼瞅着林初寒真真不怕死的进了前院,衣摆上已经燃起了赤红色的火苗,藏在暗处的暗隐头一次在萧辰没有召唤的时候出现,俯身跪在主子身前轻声询问道:“主人,可否将人打晕带回去。”
“滚。”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奔波数日,连晚间都不曾休息。萧辰再怎样也是一国皇子,领兵打仗时都有权力下令整顿休息。
何曾这样不眠不休过?偏的这个林初寒看不见他半分好,看不见他派去保护的人手,看不见他尚未来得及换的衣衫,看不见他眼中的血丝!
林初寒就只顾着去与萧彦交心,去萧彦的府里,穿萧彦的衣裳!
这丞相府用的是谁的银子建造的?为何就烧不得?如何就不愿意让自己半只脚踏入辰清府的大门?辰清府早就按照林初寒的喜好改造成了别样天地,为何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烧了别人府邸还理直气壮的人,在心中将萧彦骂了十遍,终是不忍心念叨林初寒哪怕是一句。
“罢了,是本王处事极端,没有顾念他的想法,让他丢了面子。”强迫着将怒火压制,萧辰在心中自我开导几句,挥手示意“滚”去一边的暗隐救人。
火光已经蔓延至门口,萧辰愣神的片刻竟是再也看不到林初寒的身影!
冲到门口的暗隐堪堪躲过砸下来的牌匾,望着充满浓烟的前院有些焦躁——进不去了。
“愣着做什么!进去找!灭火!”自己做的孽,咬碎了牙也必须受着。萧辰招呼候着的手下灭火,自己则紧紧盯着左侧——偏门的方向。
林初寒不会死的,他还没有把萧彦安置妥当,绝对不会抛下这些烂摊子不管。
他不会死的……
这丞相府留不得,不仅是因为萧辰私心里想要林初寒去他府中居住,还因为皇太后在丞相府中安插了数不清的人手。其中不乏对林初寒知根知底的江湖人士,那些被策反的,林初寒曾经的“好兄弟”
那些人是林初寒多年前引以为傲的“侠义之士”只是他不在的这几年,没有人撑腰,那些人便将侠义抛在一边,过起了苟且偷生的日子。
奉承,趋炎附势,贪污**,搜刮民财……做足了狗官的架势!
听闻林初寒回西泽做了丞相,他们又巴巴以昔日好友的身份来讨好处,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就好像他们没有听皇太后的话往林初寒的茶盏里投过毒,或是没有听老皇帝的话暗中查看林初寒的行踪。
萧辰无法,只能将林初寒一路带上去了东泽。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丞相府中安置了机关,私自挖掘了地宫,还伪造了数不清的,足以让林初寒被安上“谋反”罪名的证据!
这害的怕不仅仅是林初寒,还牵连着萧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