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萧辰困顿的不行,倚靠着马车等待林初寒出来。火势有所控制,想来他也藏不住了。
“主人……人没有找到……”看着萧辰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那侍卫吞咽了一口唾液,颤巍巍又加了一句,“但是……也没发现尸体……”
那就是跑了……
咬着牙将面前破落的府邸看了一遭,萧辰返回到马车旁,看着那件被林初寒推到一边的小褥子,“好,真好,非常好。人才刚到手,都还没暖热乎就跑了……”
此时是万分后悔,就不该为了一时赌气,放任林初寒走到自己视线之外!
“回府!”守着萧彦,还怕捉不住你?跟我玩?真当是七岁孩童过家家呢?
丞相府距离太子府不远,萧彦此时也听到了消息,却没有急着赶过去。在殿前来回踱步了半刻钟,将可靠的手下喊来,吩咐他们夜里不要锁门,守卫也安排的松懈一些。
看这样子,是将酒窖中的某个可怜儿忘得一干二净。
薛城算是求生欲强,他在给萧弘文送第二次药之后就没再出去,拿了棋盘同萧弘文对弈。
胜算不大,输了十多局,但是好歹是借着这个机会问得了一些梁益的消息,还顺带着求萧弘文给梁益那边多派了保护的人手。
“王爷……您当真准备在这儿住下?此地阴暗潮湿,待上半天还好,住久了怕是会引起骨痛。您身子不好,还是让肆年公子为您安排其他住处的好。”太子府是新建成的,酒窖里没有存放什么东西,凌乱的堆放了不少木板和瓶瓶罐罐。
因为潮湿,墙壁上都长了苔藓。
“确实不适合居住啊……”可是萧彦一心紧着他那个师兄,在他师兄来了之后最先想到的是“你去地窖里藏起来”不是“藏起来”是“去地窖里藏起来”
宝儿是真的不愿意他被发现,下意识地想法都巴不得将他埋起来。
出口处传来问话声,萧弘文与薛城对视一眼,默契的都闭上了嘴。
带来的棉被在酒窖放了半日已经变得冰凉,萧弘文盖上的时候一阵哆嗦,还未缓过劲儿来就被萧彦握住了手腕。
“怎么抖的这样厉害?冷?”看见萧弘文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萧彦用手背触碰他的脸颊,“怎得这样凉?”
“王爷手臂上的毒虽然不致命,但是会剧痛数日,无法缓解。”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药碗,药碗旁边就是一块青黑的苔藓,“此地阴暗潮湿,怕是加剧了王爷的疼痛……若不是我过来送药,只怕王爷晕倒在这里都不知……”
“咳……薛城!咳咳……住口!”挣扎着起身阻止,却又“体力不支”摔回萧彦怀中。
戏份不多,却已经足够萧彦自责许久。
见萧彦已经红了眼,薛城拿起碗向外走,还装作极其悲伤地说道:“王爷身子不好,一路颠簸未曾修养便来寻你。来的第二日就受了伤,尚未痊愈又着了寒……你若是无心照料,不妨将人送至我屋里。我那屋虽小,却也不会因为来了什么人,就让王爷在酒窖中苦熬着。”
“薛城!”咳了好一阵的萧弘文在他说完之后,急促的想要阻止,“你还想翻了天不成!”
“是属下多嘴。”躬身行了个礼,憋着笑快步离去。薛城心中庆幸,王爷还知道耍小心思来夺萧彦的关心。
心中又隐隐发苦,当时若是耍些小性子,梁益应该不会将自己丢在荒宅中半月不理睬吧……
苦情戏还没演完,便遭到了场外人无情的嘲笑。
萧彦正一脸心疼加自责地抱着萧弘文道歉,反思自己的不对。岐老却已经绕过下人进了酒窖,一脸漠然地看着二人。
“他不过是中了个麻药,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再者,伤他的人是为了让你心堵,又不是图谋他的身子,值得你将人藏进酒窖里圈着?”
岐老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一来便看见二人在酒窖的矮床上相拥着私语,只当是太子爷因为上次的事情决定将这新收的小倌藏起来,免得被别人弄了去。
“……”有没有点眼力见?我装了这么许久的可怜,将宝儿的心哄的如一汪春水,还没享受些,你怎得就来打岔!
“……”长一张好嘴就不能说人话吗?瞪大你的眼看看,我这一脸心疼,像是会把人囚禁起来的吗?还有,你媳妇才得绝症,弘文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被两道“善意”的目光盯着,年纪已然不小的岐老面儿上也有些过不去。
“我懂,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打扰。就是来问问,生意还做不做?我这儿有新活找上门了,你今儿若是不做,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见着。”此次算是个意外,按照岐老的规矩,萧弘文头一次碰面时没有交代任务,有新的找上门来时他的任务就必须延后。
可是那二十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勾的岐老心痒痒,经过前次的事情后醉花楼被官兵查封,林姑娘也没有弄到手,正缺人解馋呢!
岐老确实不是那么好遇见的,虽然经常有传闻说他留宿在哪家花楼,但是真真找见的次数少之又少。
上次萧弘文能够一次遇见,是因为鹤山提前废了人力探查,花了不少心思。
“既已邀了前辈,自然是要交易。”萧弘文说着,拍了拍萧彦的手背,示意他先出去。
许是害怕岐老会伤害萧弘文,萧彦在门口犹豫着不愿意离开,萧弘文也没有出言催促,面儿上挂着淡笑等待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岐老先忍不住了,“你这小辈莫不是没听过我岐老的名声?这般犹豫不决,是怕我下黑手?”
“去!去!去!耽误时间,你在外面守着,这就一个出口,我若是对他动手也跑不了。”催促着还动手去推,岐老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如胶似漆的两男人,分开一会儿都还要依依不舍地盯上良久。
再次望向萧弘文,看见他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萧彦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出了门。
门还未关严实,萧弘文立刻换了一副“生人勿进”的脸色。他下床行至桌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夹住一颗黑色的棋子,敲在棋盘的正中心。
“前辈,江湖行话,主棋。”废话不多说,直奔主题,这便是任务。
听见这话,岐老心中一惊。
江湖行话众多,这一句“主棋”却没有多少人知晓,即便是知晓的,也没有多少人敢说出来。
“你是哪一处的人?”江湖势力众多,耳目遍布各处,除了万主楼,其他势力出现什么大人物时,消息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江湖。
这人看上去绝非传信的小辈,为何从未听说过?
“不问出处。”萧弘文将那一颗黑子放在手心里,伸长手臂送到岐老面前。“事成之后,黄金万两。”
万两黄金!岐老对钱财不重视,但是在数额达到一定高度之后,还是不免心动。他心中知道,随随便便将万两黄金挂在嘴边的人,一定与朝廷脱不了关系,江湖中人最忌讳与朝廷中人有牵扯。
可是……
“先给我个庄子,庄子里二十个姑娘洗干净准备好。”任务难度大,保不准就没命回去享受了。“若是我死了,你要给我烧一百个纸人,脸蛋和身姿上等的。”
闻此言,萧弘文轻笑两声,“自然,不过,提醒前辈,庄子有两处,一处在凌国,一处在西泽。到时您可只许选一个啊!”
在听到“凌国”二字时,岐老的身子明显僵硬,他握着棋子的手上青筋暴起,声音在顷刻间变得沙哑,表情变得狰狞,他深呼吸两口,像是压抑着心中的一头猛兽,“主棋,是凌国的棋?”
桌上没有茶,萧弘文摩挲着光滑的棋子,点了点头。
岐老早没了来时那种期待中隐含着高兴的心情,他此刻心里极度不爽,不爽中还带着一丝后怕,就那样带着极度不舒服的心情踹开了酒窖的门,把堵着门口的萧彦吓一大跳。
门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探脑袋进去看萧弘文,发现人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是没有增添新伤,望见他还笑着摆了摆手。
萧彦这才任由岐老离开,抱着崭新的狐裘走进去。
临走前,岐老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那个冰凉的男人已经不在,这个飞速**躺着装柔弱的人,在短短几瞬间杀死了那个说出“主棋”的角色,满眼温柔的抚摸着雪白的狐裘。
“是个厉害角色……”岐老心想。
他年轻时遇见过一次主棋,那一次的主棋人是一个小伙子,年轻气盛,觉得只要敢拼什么都不是问题。
那时泽国还没有衰退,皇室谢家有不少外戚都包藏野心,多半都想在朝中谋求权势,可朝中统共就那么方寸的地方,容不下太多人。
便有人将目标放在了江湖上。
那一次的主棋进行了五站便结束了,以主棋人的死亡结束。
“不知我这把年纪,能撑几天啊!”眼前不断闪现出血腥的场面,岐老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耳边时而是莺莺燕燕的问言暖语,时而是江湖厮杀时的呐喊,间或掺杂着刀剑割裂皮肉的声音。忽然,那些声音都变得遥远,耳边有人在说话,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