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缝吗?你去躲躲……你去地窖,去酒窖……别让师兄看见你!”手忙脚乱的将萧弘文从床上拉起来,萧彦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快!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绝对不能让师兄发现你。”这样的做法显然让萧弘文不高兴了,他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萧彦满头的汗给逼退。
“别着急,慢慢来,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我绝对不会被他看见的。”伸手将手足无措的人搂进怀中,轻拍他的背,“我会下令让府里的人都闭嘴,你师兄不会知道我的,别着急,静下心来……”
怀中的人还是抖动的厉害,甚至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萧弘文一面搂着他一面将所有事情吩咐给被急召来的黄恨蝶。
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萧彦也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萧弘文怀里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衫后在萧弘文的注视下去见他许久未见的师兄。
至于萧弘文?只能委委屈屈的拿着提前熬制好的药汁进了地窖。
萧彦将他身子看的很重要,若是送走了林初寒后想起来他今日还没有吃药,定会自责很久。
奔波多日,林初寒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竟是因此看不出这些年在*营里被折磨出的苍白气色。他穿着一身素色衣衫,背着灰布包裹站在门口,笔挺的脊背格外清瘦,萧彦一眼望去,恍惚间看见了儿时初见的景象。
那时的师兄同样瘦弱,站立时如同劲松一般,给人一种天塌地陷也能抗住的感觉。
可是此时看去,只觉得心酸。
“师兄……”隔着五步距离却迟迟不敢向前,萧彦站在门内呼喊一句,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这一句“师兄”期盼了太久,林初寒迟疑片刻没有回头,记忆中萧彦唤他时声音总是很响亮,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明亮。
方才那一句,有气无力,充斥着浓浓的悲伤和忧郁,林初寒不愿意接受这是萧彦在喊他。
不愿意接受二人重逢,最先要做的是拥着哭泣,相互忏悔。
如果不回头,二人留存最深的记忆依旧会是当初跟随师父学习的那段时光,意气风发,满心满意的为对方好,觉得世间所有事情都不能阻碍他们将正道挥洒向世间的脚步。
“师兄!昨日得了新茶,可要进屋共品?”压抑着啜泣的欲望,萧彦用许久未曾用的语调喊到。
清瘦的人终于转过身来,眼中晶莹闪烁。
“半分茶艺都不懂,还邀师兄共品?”
“许久未见,借好茶同师兄叙叙旧……”
表面装的无所谓,两人还是暗戳戳将对方上下打量了数次。
太子府院子极大,从正门行至书房需要穿过两个硕大的花园和一个练武场。虽是并肩而行,却没有说话,萧彦几次寻找话题想要打破尴尬,都被林初寒轻飘飘的一句回话击破。
“不知。”
“或许。”
“是吗?”
“兴许吧。”
“甚好。”
他这样回话,摆明了不想要交谈。萧彦不甘心的尝试了多次,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有找到林初寒忽然间不开心的原因。
春杏在书房门口候着,手中端着温好的药。薛城不在时不敢冒然喝其他医师开的药,此时薛城在,自然要借此机会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受伤了?”见萧彦接过药碗的动作熟练,喝药时也是一鼓作气,林初寒终于憋不住询问了一句。
“并未受伤。”看林初寒的表情明显不相信,只好又解释一句,”在暗卫营时伤了底子,想着现在既然安稳下来,能将养还是不能放弃。”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萧彦神色紧张的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师兄,书房里放着不少宫里送来的奏折,不便让您进去,不若去正厅一坐?您的卧房很快便能收拾出来,奔波多日定是累了,到时先去休息,晚些再叙不迟。”
书房中摆着萧弘文的软榻,萧彦隐约记得上面还放着一本带插图的禁书……书桌上铺着二人的画像,虽然只是勾勒了边缘,但是萧弘文的画技极好,一眼便能看出画的是两位男子倚靠在一处……
还有书柜上的戏本子,书桌下两双色系相同的短靴……这些东西可万万不能让师兄看见!
“无妨,你可能不知,我现在担着个西泽丞相的官职,不是江湖闲人的身份,用不着在这些事情上避险。”说着已经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师兄!”一瞬间心似乎跳到了喉咙处,萧彦只觉得天塌地陷,不敢去看林初寒的表情。
这一嗓子声音颇大,林初寒还当是他生气了,略带尴尬的回头致歉道:“是师兄思虑不周……你如今已然不是小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间。”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用眼神极快速的在书房内扫了一遍。
与普通的书房并没有区别,书籍摆放整齐,桌案上摆放着一副画的一塌糊涂的山水画,书房最内侧摆放了一个软榻,软榻旁放着个小木桌,木桌上是整整三沓奏折。
若实在要说有何不正常……或许就是墙上挂着的装饰物。
那是一件老旧的大红色内衫,是多年前的款式……凌国的服饰……
萧彦同样在打量屋子,只是他的心境与林初寒完全不同。他心中像是塞了满满的棉花,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这样短的时间,萧弘文竟是想的如此全面。此刻的书房中看不出任何二人相处过的痕迹,屋子里饱含温情的任何一个角落萧弘文都记得,所以他单凭口头交代就能让下人将所有“不该存在”的事物收拾妥当。
“师兄说笑了,我怎会对您有所隐瞒……”身子僵硬地走进书房,将门带上,“近日在练习绘画……实在是拿不出手,不想让您见了笑话……”
桌案上那副惨不忍睹的山水画确实出自萧彦之手,说实在的,那幅画若是流传出去绝对能称得上是传世佳作。
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将常见的事物画出天外之物的样子……比如说那株长了腿的桃花,还有紧挨着桃花被桃花踹了一脚的观赏石。
“这画……尚有进步的空间,但是师兄觉得,爱好只要能愉悦身心就足够,切莫拿出去显摆,过于招摇总会招来麻烦。”往常萧彦最不喜的就是琴棋书画,林初寒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多亏当年没有求着师父教你,他那身子骨还真禁不起你折腾!
经过这个小插曲,二人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没有聊被俘的这些年,林初寒仔细询问了他册封大典的事情,又简单询问了些朝廷上的大事,显然已经准备接手“军师”一职。
林初寒知道萧辰对皇位和江山不感兴趣,甚至说得上是厌恶。西泽皇子众多,但因为老皇帝只负责生不负责教育,还热衷于给自己的儿子创造一些心灵上的创伤。
多以这些皇子大都长成了奇葩,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说出一堆不适合继承皇位的理由。
仅存的几个,林初寒有九成把握推倒。
隐约猜到林初寒的想法,萧彦没有说自己的志向是和萧弘文找个僻静的庄子闲散的度过下半辈子,他只是紧抿着唇听,时不时的回答几个问题。
不着急,时日还长,他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师兄解释。
解释为什么不想要皇位,解释为什么喜欢萧弘文,解释萧弘文的爱有多么令人动容,解释……当年的事情没有错,谁都没有错。
希望师兄不要再自责,不要让这件事缠住后半辈子。
“殿下!寻来了!”门外候着的春杏不合时宜的喊了一句,打断了萧彦劝林初寒回屋休息的话。
“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好好说,什么寻来了?”
“萧辰皇子,寻来了!他带着护卫队,说是前来护送林丞相回府。”春杏推开门,萧彦终于知道她慌张的理由。
她的发髻上插着一只箭!锋利的箭头削断了她一缕头发,断开的发丝凌乱的卡在耳后。
“他说,每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放一次箭,半个时辰之后会在箭矢上加火……还说……还说……”
“说什么?”出言询问的是林初寒,他此时很想知道,萧辰为了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或者说,萧辰能在京城中发疯到什么地步。
“还说,林丞相若是超过一个时辰还不出去,他就带人进来捉拿。那时候……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可怨不得他……”春杏不敢细想那句“下不来床”是什么意思,自打太子爷将那位模样俊美的小倌带回府中之后,她听到见到男子对另一位男子有不同于常人的做法,就总是往断袖的方向想。
压根没把太子府当家的萧彦由着萧辰的乱箭射了二十几次,花园中一片凌乱,所有下人都躲在房中,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躲进了桌子底下。
还有十多个侍卫一手拿盾牌护着自己,另一只手打水往大缸里灌。
萧辰要是真的敢放火,他们要保证火势蔓延不到太子爷的书房。
哦!还有地下室入口,太子爷交代要在地下室边上放两大缸水,还交代,一旦打起来,先护送那个新收的侍奴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