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苻元显是个韬光养锐之人,与其生母永妃一样,平日里,处事低调,却更擅长于笼络人心,二皇子苻元昭却是个有勇无谋、急功近利之人,此次前往陵阳城,江瑜与二皇子同行,一路上,二皇子高谈论阔,而江瑜只是笑一笑,在一旁随声附和了几句。
终于来到了陵阳城,对于陵阳城,江瑜还算熟悉,陵阳城里头还有江家的一栋老宅子,江瑜和苻元昭便住进了江家老宅中,江家老宅看似古朴,实则精致美丽,一直以来都是由老管家一家子打理的,江瑜和苻元昭住进老宅子后,老管家便开始负责他们二人的吃穿用度,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事无巨细。
到达陵阳城的当天,江瑜便安排两名随行的家仆在陵阳城何处清点灾民,接着,急功近利的二皇子换了一身装扮之后,便让江瑜带路,带他去陵江,江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法拒绝,他将苻元昭带到陵江之后不久,陵阳城的守城官员闻讯而来,在苻元昭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夸赞的,还有一些在背地里头偷偷塞了一些金银珠宝给了二皇子身边之人的,这样一来一往的,花费了许多时间,江瑜便只身一人,沿着江边走动。
眼前的陵江风平浪静,夕阳斜照在江面之上,折射出柔和之美,像羞红了脸的少女,谁都料想不到,看似这么平静的陵江,竟然会有吞噬屋舍之力,江瑜看了看周围被淹没的农田和房屋,农田里头的稻谷只剩根茎,屋舍也已经破败不堪,再看底下,水灾过后,脚下都是淤泥,以往修筑的堤坝都露了出来,江瑜沿着江边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只见他时不时低头弯腰抓了抓淤泥,又时不时敲敲打打修筑堤坝所用到的石块,正在同守城官员谈话的苻元昭见到江瑜这番举动,十分不解,甚至还发出了嘲讽般的笑声。
“什么狗屁四大公子,来这里玩泥巴。”苻元昭的声音很小,可还是传进了身旁随从的耳朵中,几名官员和随从顺着苻元昭的眼睛望过去,便全都明白苻元昭说出的这句话,堂堂的太尉之子,竟然提着两块破碎的石头,而且还压根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裤脚上面都是淤泥。
“怎么样了江瑜?你可是去摸鱼了,摸到多少条鱼,你看看,浑身都是泥啊,”荣王苻元昭看着浑身狼狈的江瑜,嘴角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讥笑。
“二皇子见笑了,江瑜这就回去换衣服,”说着,江瑜便抱着那两块碎石头,踩着一鞋子的泥巴,吧啦吧啦地走往江家老宅子,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江瑜江公子为什么会抱着两块石头,而且还弄了一身泥。
江瑜走后,苻元昭也在陵江附近走了一些路程,最后,他便在附近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开始坐下,听守城官员们一个一个地回报发生洪灾之时,他们去做了什么,他们是如何防控洪水的?一路听下来,苻元昭都听晕了,终于是听完了官员的防控之话,终于得得以休息一下了,听完了官员们的问话之后,苻元昭发现可这么一个问题,现在看起来,好像每个官员都是尽心尽责的,陵阳城水灾之错就是天灾而非人祸。
当苻元昭同江瑜说起今日调查的结果时,江瑜却迟迟没有回应他……
大临城,西大街,万春楼内,薛塬被江华瑛带进万春楼内之后,花娘便迎客上来,她为学薛塬安排了两名能歌善舞的姑娘,让她们陪他饮酒嬉戏,不料到了最后,这两名女子竟然喝不过薛塬,想要灌醉薛塬却反而被灌醉了,薛塬的酒量再一次让江华瑛为他折服,无论他人喝多少酒,江华瑛始终滴酒未沾,这是她与刘姑姑的约定,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饮酒,今日,她也是一样的,遵守了这个约定,所以,厢房里头,只要有人过来敬酒,她的酒杯必定会端到薛塬的面前,而且薛塬还真的全部喝下了原本属于她喝下的酒。
酒过三巡,薛塬也有些醉了,脸颊微红,神色有些迷离,这时又有人前来敬酒,江华瑛直接将她赶走了,而万春楼的管事,她的好朋友花娘这时候也才忙完自己的事情,走到了她们的厢房里头。
“我们的贵客终于来了,”花娘笑着同我打起了招呼,待她坐下来之后,便注意到了坐在我身旁的男子,这名年轻的男子即便喝醉了,腰背依然挺拔,“华瑛,不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吗?”花娘笑着贴近了薛塬的身体,薛塬极为抗拒她的接近,即使是醉酒状态,他也是下意识的躲避,我看到薛塬这副模样,觉得特别有意思,与花娘对视一笑。
“花娘,他是我北地的一名朋友,很抱歉,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花娘亦是个豪爽洒脱之人,并不计较我的隐瞒,她拍了拍手,那两名能歌善舞的女子便退了下去,厢房里头安静了许多,而薛塬在两名轻佻女子离开厢房后,放下了戒备之心,“啪”的一声,他趴倒在了饭桌上。
“你这朋友倒是个有趣之人。”花娘再一次捂着嘴轻笑起来,“华瑛,抱歉,在信中明明说好了,等你过来,听曲吃美食的,今日恐怕无法招待你了,”花娘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楼中有男子大声喧哗的声音,喧哗里头掺杂着怒骂声,花娘的脸色变了,“又来了,又来了,一刻都不消停,”
“是谁在底下生事?”我推开厢房里头的窗户,从此处的窗户往下,刚好能看清楼下的情况,只见一名身材肥胖、油头满面的男子站在歌舞台中间,扯着一名弹琵琶的美貌女子,似乎是在胁迫她陪他饮酒。“他是何人,怎么这么过分。”
“周金华,”花娘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起他的名字,她的话语里头也掩盖不住对他的反感与厌恶,“他仗着自己的姑妈是宫中得宠的妃子,在西大街里,为非作歹,自打传出太子被幽禁的消息之后,他的行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宫中得宠的妃子,莫非是瑶妃周氏?”花娘这么一说,我便想起了同样姓周的瑶妃,瑶妃的行事风格与底下的周金华十分相似。花娘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猜出了这名宫妃的身份。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我正想与花娘说说周金华那位姑妈的事儿,底下突然有了骚动,只见一名清瘦的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冲上了歌舞台,用力扯开了周金华拽着的那名女子的手,接着,周金华刀塔了,一拳头打到了那名年轻男子的脸上,紧接着,歌舞台上的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吓得楼中的姑娘们惊叫连连,“花娘,花娘,我们得下去看看!”一转眼,身旁的花娘早就不见了,楼梯处传来了她着急的脚步声,底下还是一片混乱,白莺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下去,“不行,白莺,我得下去,我怕花娘一个人处理不了,你留在这里照顾好薛塬就行了。”说着,我望着一眼醉倒的薛塬,便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梯。
一到楼下,就看见几名打手各站一边,拦住了周金华和那名年轻男子,周金华的眼睛挨了一拳,年轻男子的嘴角在滴血,看不出谁的伤势更重,我只知道年轻的男子已经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而周金华仍在叫嚣着不会放过他,还要冲过去打人,所幸的是,几名身强力壮的打手横在中间,他始终无法冲过去打人。
花娘略带啼哭声站在中间哀求道:“两位公子,你们停手吧,别打架了,这是花娘的万春楼啊,是花娘的命啊,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好好谈谈,”
花娘的哀求果然管用,这两人都是万春楼的常客,还是得看花娘的情面的。
“此次,我看在花娘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了,沈万平,我可同你说了,若是出了万春楼,你要是再乱管闲事,我周金华一定把你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一脸横肉的周金华捂着受伤的眼睛,恶狠狠地说出了他警告的话。
沈万平?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将目光放在了嘴角受伤的年轻男子身上,他的眉眼和脸型倒与凤栖宫中的那位有几分相似。
两个人都停手了,楼中的打手和花娘纷纷松了一口气,花娘正要把他们二人安顿到别处,然后收拾歌舞台,不料周金华亦是个多嘴多舌之人,他在旁边低声咒骂了一句“呸,庶子,也敢骑到本大爷的身上撒尿。”
周金华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进了沈万平的耳朵中,沈万平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暴跳如雷,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再一次揪住了周金华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就说,我就说,庶子,庶子,低贱的庶子!”周金华也变得暴躁起来了,开始肆无忌惮地骂了起来。
打手们来不及阻拦,两个人再一次扭打到了一块,这一次,打得比前一次还要激烈,因为周金华和沈万平的身份都不一般,打手们只能拼命阻拦,却始终都不敢对他们二人动手,花娘站在旁边着急得像热锅上面的蚂蚁,看见花娘这副模样,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得帮助花娘一把了,我跟身旁一名眼熟的小厮交代了几句,他点了点头,待他跑出万春楼之后,我便扯了扯裤脚,撸起袖子,大喊一声“都给我让开!”接着冲到了沈万平和周金华中间,一人踢了一脚,周金华身材肥胖,我怕感觉不到疼痛,接连踢了他三脚,最后,沈万平和周金华都疼得摔倒在地,纷纷伸出手指头指着我大骂道:“你是何人?为何踢打我!”
站在一旁的花娘露出了十分吃惊的神情,她完全没有想到,我竟会如此直接,直接把他们打趴下了。
这时,万春楼门口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几名提着棍子的衙役跑了过来,用他们粗犷的嗓音叫喊道:“谁在此处结伴斗殴、寻衅滋事!”
“官爷,在这边!”我背对着那几名衙役,高高举起了我的手,那几名衙役跑过来的时候,我正面对着那间厢房,然后在那里瞧见了白莺,她正担忧地望着我,嘴巴动个不停,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告诉他不用担心。
“他们两个人躺在地上了,还带着伤,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我没动手,动了脚而已,”我再一次举起了我的手,然后将脸转向了为首的衙役,那名衙役刚要呵斥我,却在瞧清我的面容之后,瞪大了眼睛,随即身子微微一晃,露出了哀怨的神色,“你们两个,把他们两人带回衙门,你,也请跟着我回去一趟。”
“喂喂喂,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周金华,瑶妃娘娘的侄子,荣王殿下的表弟,”受了伤的周金华仍在叫嚣着,四处昭告众人他的特殊身份,可是,他不清楚的是,在天子脚下犯事,皇亲国戚与庶民同罪,相比较而言,沈万平到底变得沉默了,衙役们抓住他的胳膊时,我们都能瞧见他的脸上露出的紧张之色。
沈万平和周金华走在前头,我和为首的衙役紧跟在后面,花娘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则笑着同她说道:“花娘,你赶紧收拾收拾这里吧,我去去就回。”站在我身旁的衙役瞧了一眼我和花娘,似乎是在思考为何我会与万春楼的掌事这么熟悉,趁着这名衙役还在沉思的时候,我慢慢地靠近了他,亲昵地喊道:“韦衙役,”
我的叫喊声吓得韦衙役连跳三步,离得远远的,“江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别再给我们找事了,”他的声音忽然变低了,“您一会儿到了衙门,好好说话,该赔礼道歉的就赔礼道歉,这样子,田大人也方便处理一些,这只是寻常的打闹事情,不至于闹到您父亲那边的。”
“行行行,我知道的,田大人会秉公办理的,况且,我也没有错啊,是他们两个打架有错在先,我只是去劝架,他们不听,我踢了几脚而已,”我吐了吐舌头,朝韦衙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吓得韦衙役又退了几步。
“是是是,是是是,您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