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家回来后,迫于无奈,白莺出门替我去找寻那只巴掌大的蜥蜴,终于,在我用完晚膳后,她面带恐惧,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黑布蒙住的笼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真的买到了?”
白莺放下笼子,点了点头,接着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有什么可怕的?”
我掀开黑布,黑布底下,那只巴掌大的黑褐色蜥蜴,裸露的后面上面有两三道斑纹,它正向着我,伸出了它的细长的舌头,唾沫随着它的舌尖一点一点地滴落,就像幼年时在落日谷树丛中碰到的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有这么一瞬间,我确实被吓到了,不过,一想到蜥蜴无毒,而且还是装在笼子里,我的恐惧在那一瞬间,也就消失了。
“白莺,你问过了吗?这只大蜥蜴是吃什么的?”
“听那名猎户说,它吃虫子也吃青菜,没有喂过生肉,不懂它吃不吃生肉。”
“白莺,从今以后,这只蜥蜴由你照料了。”我看着白莺的脚慢慢地往后退,便认真地同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姐,你放过白莺吧,这份差事交给小月,小月可喜欢这些活物了。”
“胡说,我才不喜欢呢!”小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门口,当白莺要把她拉下水的时候,她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口拒绝。
我把装着蜥蜴的笼子,放在了窗台,它的笼子与灵犬的笼子紧挨着,那只蜥蜴一见到画眉鸟儿,立马变得亢奋起来,趴在铁笼子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犬,情绪低迷好几日都不曾开口过的灵犬,突然见到躁动的大蜥蜴,吓得大叫了几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闹腾了一段时间后,它发现那只丑陋的大蜥蜴无法逃出笼子,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灵犬终于有了一点活力。
“小姐,”站在一旁的小月,也将一个黑布遮住的笼子,端到了我的面前,“这是刚刚张庆送过来的。”
“张庆?难不成,他也给我带来了一只大蜥蜴?”
“小月不知道,小姐自己打开看看吧。”
掀开黑布,入眼的便是一白一灰两只小兔子,它们安安静静地坐在笼子里,嘴角轻动,正在嚼食白菜,两双眼睛红红的,一股子难闻的气味从它们身上传了过来,我厌烦的宠物就是兔子了。
“拿走拿走,它们臭死了,”我摆了摆手,使唤小月赶紧把它们带走,小月听命,便提起笼子要将它们带走,刚一转身,又被她的小姐喊住了,“等会儿,你说是张庆送过来的?”
“是的。”
“白莺,你偷偷去问一下张庆,是谁让他给我买的兔子。”虽然心底已经猜到是谁送的了,但我还是要有确切的答案。
一旁的白莺听从了我的吩咐,转身便离开墨菊园,前往翠竹轩找张庆了。
父亲江堰入朝为仕已有二十多年,年年都与朝臣们商谈解决邲国各地的洪灾,陵阳城并非是邲国水灾最严重的地方,可是却是大臣们公认的最难赈灾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陵江,陵阳城的百姓傍水而居,依水而谋生,一年里头,除了雨季,陵阳城的百姓不会出现在江面,其他的时间,他们的都是分布在陵江何处,有一年,陵江江水漫过了堤坝,当地官员带领一帮人去修筑堤坝,并且再三提醒陵江两岸的百姓搬往别处,可让这名官员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昨日才修筑起来的堤坝,在江水渐渐褪去之后,第二日早上就被拆除得干干净净,而且房屋处在低洼之地的老百姓也并没有搬家的打算,由此可见,陵阳城百姓的迂腐无知到了何种境地。
圣旨入府后,江瑜便跟着他的父亲入了书房,在书房里,江堰开始同他讲述陵阳城情况还有修筑陵江堤坝一事,事无巨细,他都尽数告诉给了江瑜。江瑜听了江堰的话,心里头对如何治理水灾一事,已经有了打算。
陵阳城的水灾情况不明,事出紧急,江瑜在收到圣旨之后,便开始准备赶往陵阳城,荣王苻元昭的马车早早地就在门外候着了,小夏提着自家公子的包袱,把他的包袱放进了马车里,他抿着嘴有些不高兴,因为这一次出门,公子又没有让他随行,每一次出远门,公子都只带张庆,他的心里头有些不开心。
“张庆,你可得好好照顾公子,陵阳城可比大临城冷多了,早晚都得提醒公子多穿些厚衣服,”小夏像个婆娘一样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张庆则像个愣头青一样,不停地点头点头。
马车夫在前头扬起了马鞭,小夏赶紧把剩下的几句话一股脑的说完了,接着便要目送他的公子离开江府,这个时候,从江府里头冲出了一名婢女,她端着食盒,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江瑜的马车前,气喘吁吁的,把食盒交到了张庆的手上,她说道:“张庆,我同你讲,这个食盒,你一定要交到瑜公子的手里,而且要盯着瑜公子把它吃完。”
张庆有些诧异地望着婢女小月,小月则一知半解地说道:“这是华瑛小姐让我送我,我也不清楚她送的是什么东西,总之,你交给瑜公子就行了。”
张庆接过食盒后,只身骑上了一匹黑色的骏马,直追刚刚离开的江瑜一行人。
江瑜是在将近午饭的时候,才把食盒打开的,食盒里头,入眼的就是一个大盘子装着一道菜,江瑜细细一瞧,盘子里头装的居然是一只烤熟的兔子,小小的兔子都没有几两肉,可兔肉的香味却传遍了整辆马车。
“兔子,小兔子,”江瑜念叨了两句,心中全明白了,他昨日才让张庆去买兔子送给她,今日,她居然养都不养,直接把小兔子整只烤熟了,之后,甚至是让人送来了一整只烤过的兔子,江华瑛到底在想些什么,江瑜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可惜了那两只可爱的兔子。
原来,她不喜欢兔子,江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江华瑛不喜欢兔子,早知道这样,他也不会让张庆去买兔子了,“张庆,你说前两日,华瑛在花市那里到底见到了什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
哑巴护卫张庆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白莺在他耳边吐的苦水,随后,他便知道了他们家的小姐居然让她去买大蜥蜴,而且还是在花市的大蜥蜴,张庆比划手指,将那只大蜥蜴的模样告诉给了江瑜。江瑜听了,唉声叹气的次数似乎也比从前的多了,他真的想象不到,他的这位妹妹的口味真的是越来越重了。
听传信之人带回来的消息,江瑜已经到了大临城,并且和二皇子一起去看了看陵江,两个人看完了陵江的状况后,便一同进了营帐,开始商谈赈灾事宜,因为陵阳城的情况不明,父亲的脸上总是愁云密布的。
花娘今日托人送了一封信到我的手上,信中说她许久没有见过我了,问我近日都在做些什么,万春楼中新来了一名歌姬,新来了几名厨师,要不要去听曲吃美食,这段时日,心情低落,日日待在墨菊园里,我都忘记花娘她们了,稍作打扮后,就要出门,在院子里头浇花的白莺,一路小跑过来,想要跟在我后面。
“你不用陪着我,我一个人出去转转。”
“小姐,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那里危险了?白莺,你看看,是不是因为我的装扮太过俊俏,会有漂亮姑娘缠着我吗?”我转了转圈,让白莺仔细打量我的男装。
“不行,小姐,我还是得跟在你的身边,”白莺不依不饶的硬是要跟着我,没有办法,我只得让她跟着我一起出门了。
熙熙攘攘的西大街,叫卖声不停,我同白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以往,若是碰到了新奇物件,我一定会停下脚步驻足欣赏,可此时,我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白莺陪在我的身边,看见了好玩的东西,都会告诉我一声,而我回应她的只有微笑,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致,人海茫茫,感觉自己独身一人,流浪于人群,前路一片大雾,令我不知去向。
胭脂摊上售卖起了今年新做的胭脂,白莺见了那些胭脂,如孩童般雀跃不已,“小姐,我去帮小月买一盒胭脂。”说着,她就凑到胭脂摊旁去挑选胭脂,而我则在原地望着她。
“让开,让开,”前方突然响起了一声声着急的叫喊声,行人们纷纷避开,白莺和我不明真相,愣在原处,只见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径直冲到了街道中间,朝我飞驰而来,“小姐,快躲开!”白莺吓得尖叫起来了,她的胭脂盒碎了一地。
突然间,一个强壮的臂膀揽住了我,抱住我摔到了一旁,身旁尖叫声连连,可我却完全听不见他们在叫喊什么,因为此时我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一片混乱,抱着我摔到一旁的竟然是薛塬!
当那匹脱了缰的烈马冲过来之时,白莺刚好买了两盒胭脂,正要带着胭脂去找寻自家的小姐,不料刚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一匹横冲直撞的烈马,从那一头冲了过来,白莺吓得尖叫起来,慌忙叫喊自家的小姐快躲开,千钧一发之时,白莺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家的小姐躲过了马蹄,每每想起这一幕,白莺仍心有余悸,若不是薛将军及时赶到,她真的想不出自家小姐会出什么事情,她看见薛将军像保护珍宝一样把自家小姐护在身下,一时间,竟不想打扰到他们,她看见薛将军扶着自家小姐站起来,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话本所说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不躲开!”薛塬对着我咆哮起来。
他的咆哮声吓得我连话都说不出了,多日未见,他的脾气竟然变得这么大了。
“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薛塬抓住我的手腕,便要走,随后他又突然转过脸,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穿了这样的衣服?”
我低头一瞧,倒全忘记了,我身上还穿着男装,而薛塬也不忌讳,正抓住我手不放,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投出了异样的目光。等人群都散了之后,白莺这才慌里慌张地跑到我的身边,紧张兮兮地东瞧瞧西看看,“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
“还好薛将军及时赶到,不然,”白莺想起刚刚那一幕,仍是受惊的,眼睛都变得红红的。
“白莺,不哭了,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
“早知道这样子就不应该让小姐出门的,出什么门啊,去什么万春楼,去哪里都不如江府安全……”白莺口无遮拦,直接说出了我此行地目的地,我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一脸傻笑地看着薛塬,“我穿这身衣裳,只是为了好玩,并不是去什么万春楼,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薛塬没有说话,他放开了我的手,神情冰冷,语气平淡地跟我说道:“带路,我跟你一起过去。”
“堂堂的大将军,竟然要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未等我说话,薛塬径直朝着万春楼的方向走去,“什么嘛,自己明明都去万春楼,还有,我去哪里,关他什么事?”
我跟在薛塬的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腰背,心里头没来由的一阵欢喜,他回来,他从北地回来了,阳光透过低矮的围墙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了他的肩膀镶嵌了一道金边,东风吹来,吹乱了鬓角的发丝,调皮的发丝在舞动。
“小姐,小姐,”身旁的白莺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提醒我,“万春楼到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揽客声,眼前红红绿绿的身影动来动去,我定了定神,万春楼真的到了,而薛塬就抱着肩膀站在万春楼前,神色冰冷,像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些揽客的青楼女子前来同他打招呼,都说不了两句话,就被他浑身散发的凌冽之气吓走了。
看着薛塬这个样子,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快步走到他的身旁,说道:“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接着,一把把他拉进了万春楼。
果不其然,他一进到万春楼就开始目不斜视,哪哪儿都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