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事态有些难以控制了……
寄锦回手握了握卿儿的纤手,低声道:“姑娘,现下天色已晚,这个奇怪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拦住咱们攀谈,可能有所图谋,咱们还是应该早些脱身才是!”
而且,从见到这个男人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微微蹙起了眉,不露痕迹地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眼。
其实这个男人生得不差,其相貌虽算不上温润君子类型的,却也是剑眉星目的标准武人模样,不过,跟自家老大自然是没法比了。却见这人身穿藏青色短打,拿了条一指宽的纯色带子随意捆了一圈,衣袖与裤脚均用襻膊系了起来,方便行动,也是很普遍的武者扮相。只是裸露出来的脖颈右侧好像有一点阴影,在月光下看得不甚分明,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模糊的形状——
眼睛,好像是一只眼睛!
“鬼目?盘龙岭的鬼目组织?”寄锦失声轻呼。
卿儿愣了愣,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眉问道:“寄锦,怎么了?”
也不怪寄锦如此大惊失色,在扶阴境内乃至十公里外的京城之中,盘龙岭的鬼目组织都算得上名声在外,人人闻之色变,根本不敢招惹,甚至有人将其余与老大的惊蛰相提并论。尤其是鬼目组织中的那位头领,平日里极少露面,因此很少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只是听说身手极佳,曾多番主动挑战周边几个山寨头目,均以大获全胜告终。
不过据说那位野心极大的鬼目头领一向痴心于武学,只要是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强者,他就一定会只身前去挑战,而面对他人的挑衅也向来是来者不拒,且从无败绩。
一目开,魈鬼尽。
这便是世人对其的畏惧之词。
除了老大——
倒不是输过赢过,只是这个鬼目首领当年几乎将整个江湖都急吼吼挑战了一遍,唯独没有来找过老大。老大从前闲暇之余,也会偶然提起这位传奇人士,话语之中也多少带了些惺惺相惜与些许遗憾,毕竟世间强者如云,能多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对于嗜战的老大来讲更是一愿。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今日却让她们遇上了……
对面的魏逢觉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姑娘的变化,仍笑着开口:“既然要自报门户,我已经讲过了,却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卿儿行了一个万福,面上却并无笑意:“阁下不知道随意问及女子的闺名,于礼不合吗?”
说着,手上暗暗用力,将挡在身前的寄锦拉了回来。
魏逢觉高声笑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不礼的——只是觉着姑娘那番关于承影剑的言论很有意思,才会想多攀谈几句,这应该不过分吧?”
“怎么,阁下认为妾身方才说的不对吗?”卿儿挑眉。
“倒是没错——只是太锐利了些,如此豪情万丈,却不像是女儿家能说出的话。”
卿儿毫不掩饰地冷哼了一声:“或许在阁下眼中,女子就该安安稳稳相夫教子,却不能有此壮志吗?”
男人亦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向面前这个女子。
“有趣……”他蓦地勾起了唇,缓缓踱步上前,“女子自然也可以成事,单看如今朝堂之上权势最大的那位便可见一斑了——呵,只可惜那位绝世女司丞就算再聪明再有手腕,也依旧救不得如今的乱世纷纷。女子治国,怎可得安?”
寄锦很快发现姑娘眸中的平静渐渐燃烧了起来。
“女子治不了国,男人就治得了吗?”卿儿微微冷笑,“前朝君王何如?年少便领军平乱,何等手段,何等心计,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一朝身死,而弑君的那个却是自己的宠后,何其悲哀!”
“那个人是活该!”似乎触到了男人的逆鳞,魏逢觉语气中也仿佛冒着怒火,“他不配为帝,也不配拥有那个冰雪般的女子,他不配!可你不得不承认,如今国内局势动荡难安,失去的郡县多达万顷仍未夺回,帝王迟迟未立,只有一个幼童空承帝位,却也不过是傀儡而已,真正的政权还是在那个女司丞手中——”
卿儿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释朝留下的烂摊子,哪有那么容易清理干净的?那少年皇帝死后,天下无主,邻国趁机大举起兵入侵,瓜分地界——是你口中那位治不得国的大司丞扶了新帝,稳定了民心!也是她,在百姓莫大的恐慌中顶着压力坐上司丞之位,辅佐年幼的新帝处理国事!”
“再后来,也是她亲手送了自己的弟弟上了战场,几番沙场浴血才将那些贪得无厌的恶兽赶出了我们大燮,以免生灵涂炭。”
“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呢?一个个只知抱头鼠窜,眼瞧着战乱渐息,便大摇大摆地出来抨击什么女子误国,不觉得羞耻吗?”
卿儿似乎动了真火,声调渐渐高亢了一些,一张俏丽的小脸因为愤怒竟显得格外动人。她自小家教甚严,就算情绪有波动也不会轻易流于表象,极少像今天这样失态,想必是真的生了气。
寄锦瞧瞧涨红了脸的魏逢觉,又转头瞧瞧自家姑娘,表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谈到了这样深刻的东西。什么承影剑,什么女子误国,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乱麻般搅在一起,她都觉得晕。
这一次,魏逢觉却并没有立即反驳她,而是怔在了原地。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几人说话间,一轮皎月已经拖着恍如薄纱的裙摆攀上了树梢,纯白的光幕轻散地披将下来,仿佛笼住了整片苍穹。
夜色更浓,一如墨染,大概已经快要到亥时了。再不回去的话,傅爷他们估计就该派人来寻了——
卿儿开始后悔和这个人多说了这些话。
她原本就生着气,也不想与这个男人多待一刻,刚想开口随意搪塞几句便找借口离开,没想到对方却率先开了口。
“姑娘你,与我师娘倒很是相似——她常说,这乱世就像一块严丝合缝的铁疙瘩,要想融了它,只有用比这块铁疙瘩更坚硬更锋利的利器狠狠劈开它!自那以后,我便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这把足以剖开乱世的利剑——”
“这位小娘子,你跟了我吧,我会让你亲眼看见这乱世如何覆灭!”
“我,想成为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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