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光寺内，那个被称为百僧楷模的和尚，正躺在床榻之上小憩，他那缺德的师兄总是骗钱指路，也不知道会不会遭佛祖报应。

若干年前 德光寺

“天地玄黄……那是什么？可以吃吗？”小馒头挠了挠脑袋，小沙弥看她这般样儿，也懒得给她开门。

“你去别处吧，连天地玄黄都不知道，这馒头我便不给你了。”听闻这话，小馒头也不顾淑女的形象，用力的砸着德光寺门，“小师父……小师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最终，小沙弥还是违反寺规开了门，小馒头那脏兮兮的模样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小沙弥将自己藏起来的馒头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了她。

“我就知道……小师父你是好人。”小馒头甜甜的笑着，将馒头塞进嘴里，“阿弥陀佛……你快些吃，不然让师兄看见又得罚我。”两个小孩儿就这么坐在寺院后门石阶上，吃着干瘪瘪的馒头。

“你这么喜欢馒头，那我便唤你小馒头吧。”听闻小沙弥的话，小馒头舔了舔手指，“我才不喜欢馒头，若是有肉吃，谁会吃这玩意儿？”

听她这话，小沙弥被逗得笑了，“你好歹也是个女娃，怎能如此粗俗？”听着同自己一般大的小沙弥教训自己，小馒头有些不高兴了，“哼！你个小和尚没个正形，还好意思说我？那我问你，你见过佛祖吗？佛祖都没见过，还好意思说自己一心向佛。”

“佛祖在极乐，哪是说见便能见的？你也吃完了，快走吧。再让师兄发现你这吃白食的女娃。”小沙弥站起身来准备回寺，却被小馒头拽住僧衣，“谁说我吃白食？待我长大了，我便嫁给你！”

“呵呵……你这女娃说话当真不过脑子？且不说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出家人如何娶妻？”小沙弥看了看脏兮兮的小脸，这等放在饥民堆都认不出的脸，竟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

“那……那若是我活到那时，我便回来找你！到那时你可得还俗娶我！”随着大门关闭，小馒头跺脚咬牙，“若真能到那时，你再回来罢！”小沙弥拿着扫帚回了僧房，顺便抹了抹嘴角馒头碎屑。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和尚唤醒，果不其然，走进屋的正是他那喜欢坑人的师兄，明见。

“哎哎哎，师弟，你怎么还睡呢？今儿可又来了俩傻大个，我瞅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你帮我个忙呗？”明见挽着和尚，拗不过只得同他走到了院儿里。

“我说二楞子，根据我的多年经验，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你一会儿还是别开口，让我来吧。”宋栎瞧这寺庙富丽堂皇，着实不像佛门净地，“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混子能有什么本事。”云苍靠在墙边，瞧着两个和尚一高一矮从僧房里走出来。

“二位可是要入玥山宗？”明见先开口，瞧着宋栎这一身打扮，虽不像个贵公子，但也该是商贾世家出身，“对啊，小师父可知从哪能上玥山宗去？”

“明惠，问你呢。”明见拐了一下身边的明惠，后者本不愿同他坑蒙拐骗。可战乱年间，若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还怎么侍奉佛祖？

“这个嘛，你得……你得先捐一些香油钱。”明惠和明见不一样。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加之眼前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话语便更加哆嗦了。

“呵呵，我就知道。”宋栎回头瞥了一眼云苍，“怎么样？你是打算给钱？还是……打一顿？”听闻这三字儿，明见吓软了腿，若非是明惠缠着，只怕会瘫坐在地上。

“你……你们，这可是佛门净地，由不得你们胡来！”听闻明见这话，宋栎嘲弄一笑，“呵！还佛门净地……刚刚你不还伸手找我要钱么？”听闻这话，明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倒是一边的明见硬气起来。

“呵，你们不是要上玥山么？这镇子里就我知道！不给钱就自己瞎逛去吧！”宋栎这辈子最恨别人比自己混，见他这般模样又上了火，“哦？是么？你说我如果打你一顿……会不会打个折？”宋栎又开始掰着手指，嘎吱作响让明见有些胆怯。

“行行行！算我今天倒霉！你们顺着这寺后面的台阶上去便是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信不过，施主不去便是！”明见有些生气了，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他一阵戏弄。

“二愣子，走吧？”宋栎转过身同云苍走出寺庙，“哼！真不讲理！”待他们走远，明见这才敢抱怨两句。

“还不是我们骗人在先，怨不得他……”听了明惠的话，明见这才消停下来，“唉师弟啊，你这般善良，在这乱世可活不长久哦~”明见回了大殿，明惠独自瞧着大门，突然想起了那个脏兮兮的女娃来。

虽说找对了道，可当两人看着那盘山石阶时，还是有些崩溃，“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这特么有病吧？住这么高！”看了一边的石碑，宋栎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

“那帮道人还真是……”云苍嘴里虽发牢骚，却还是迈开了腿，“你……你还是别去了吧，就在山脚等我吧。”若是以往，宋栎不必他说便会打退堂鼓。可如今，有人在山巅等他。这归真阶，他爬……也要爬上去。

“你……”云苍见他竟走到了自己前面，不免有些惊讶，“不必多说了。”殷赋是他存世义兄弟最后一人，若是不见，死不瞑目。

玥山之下，万丈悬崖。都说玥山是上天给予南诏的礼物，让他免受中原王朝的侵蚀。可对于那些在山巅修道求道的人而言，这归真阶只是谈笑间的苦楚。

对于不晓世间真理的众人而言，能够超凡脱世，这才是修道之本。亦有许多像墨涟漪一样的人，只是憧憬那个云颠道人而走到云海之上。

殷赋很少露脸，但总归是宗主。恰逢新代门人入宗之际，在各长老的苦苦哀求下，这才答应两仪会上露那么一面。得知这消息，可让弟子们高兴坏了。

当然，这里其中并不包括墨涟漪，之前一事蓝欣颜罚她帮佣一月，恰好错过了两仪会。所以只得从众弟子口中得知有关于殷赋的一切。超凡脱俗，眉清目秀，这是墨涟漪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模样，也是她脑子里最初的模样。

而渐渐与黎山熟络起来的殷赋，让她住进了自己的竹楼，毕竟素日里竹楼除了他便再无其他人。

“臭道士，这小屋子可比不得那仁道殿吧？为何你要住在这儿？”小黎趴在竹屋窗户旁，看着在院儿里晒衣裳的殷赋。

“师父未过世之时，便住在这儿，至于仁道殿……太过聒噪我……住不来。”殷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也是他不愿在弟子面前露面的最大原因。自那日亲眼见过乐亭瑶被烧死后，他便再也无法适应人群。

“老是问我，那你……可是一直待在这儿？”同殷赋一样，小黎也看得出他在等着什么人，“除了儿时在金陵呆过一阵子，大约都在这山上吧。至于你说的人……我至今还未见到，只怕……已经去了彼世吧。”

殷赋正伤感时，小黎泡好了一壶茶放在屋内的桌上，那茶香顺着窗户飘到了殷赋鼻子里，“这是……云海普洱？”

“臭道士，算你识货，这可是我的宝贝，一般人还喝不得呢。”小黎沏了一杯走下楼端给他，“多谢黎姑娘，我许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

听了他的话，小黎莞尔一笑，“呵呵~你若喜欢，我便天天给你泡。”仅仅一句话，殷赋那心里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让人觉得……有些酥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