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话宋栎不是不明白,可正如赵申说的那般,对于皇帝而言这个棋子是任何人都行,不一定得是幽鬼司。可对于百姓而来,能够保护他们免受妖祸的,唯有幽鬼司。
宋栎可不是一个服管的人,之所以对皇帝的做法置之不理,完全就是看在幽鬼司众人的面子上。赵申左右制衡于朝廷夹缝中为幽鬼司博得了一丝生机,客岚也绞尽脑汁为幽鬼司想出路,若他此刻再去添乱,那就太不懂事了。
待他碎碎念完,宋栎这才站起身来谢过年蒹葭,忽而想起一事儿便问道:“前辈,那你可知道这背后主使是何人?”
如今杀死古不通的是真火教已无悬念,可问题就在于这背后指挥的究竟是谁,还有那个模仿他笔迹到出神入化的人,是谁。
老人坐在石头上思考了片刻,道:“那人是谁我还不清楚,不过我这里有一封信,你看了些许就明白了。”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宋栎。
“这是做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宋栎拆开信笺,里面的内容让他双手颤抖,呆滞好久才缓过神来,道:“这……这上面的话属实?东瀛群妖……不日便要席卷中原?”
老人答道:“我曾命弟子潜伏在真火教内做内应,前些日子作为密使去了东瀛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料她多半是出了事儿便亲自去寻找,果然……在黑岛发现了她的尸体以及这封信。”
年蒹葭见宋栎看到这封信脸色煞白心里也是一揪,道:“宋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宋栎没有回复她,而是再次问道:“难不成他们拔除大宋各路除妖人,为的就是这一次?”
老人摘下斗笠,花白如雪的鬓发垂下,答道:“你可知道魔京?”
宋栎思索片刻:“你说的可是神都洛阳?可……可那不是上古时期的传说吗?”
听到这儿老人轻笑一声,道:“怎么?你师父没告诉你,这魔京便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鬼门所在?”
见宋栎一脸吃惊,老人接着说道:“每百年,这魔京大门便会在中元之夜打开,若那时无人镇压,便会有千万鬼祟涌入我等阳界。可如今百姓在洛阳筑城,以阳界之息遏制住了阴毒之气,这才从未开启过。想必那真火教的目的……便是将彼世妖魔尽数引导而来。”
听到这话宋栎腿脚发麻,若真将妖魔唤来加之东瀛百鬼,这大宋便危如累卵,即使倾尽全天下之力,都不一定能够度过这道千年之劫。
老人看他有些苦恼,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离中元节尚有时日,我曾命徒儿将书信中的时间篡改,错开了中元节鬼门开启之日。我等若能提前击破东瀛百鬼,召集天下群雄围攻魔京,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听到这儿宋栎又纳闷了:“天下群雄……前辈指的是?”
“若有五盟五军相助,便有五成胜算。”
“五成……”宋栎听到这话着实打了个冷颤,且不说这五成的胜算,光说这阵容,他是得有多大的面子才能请来这些救兵。
五军倒还好说,毕竟自己这次是奉旨办事,上报朝廷领兵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些江湖门派怎么会掺和这等事儿?五盟里除了玥山宗外,宋栎都是两眼一抹黑,虽说自己身边现在多了一个灵鹿庄的弟子,可看她那样儿也不过是个低阶弟子,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再则说,王殷赋一向反感掺和人世争斗,要他相助确实有些难。其余的……褚陈堡掌门之位至今空缺,褚陈双雄大有将门派一分为二的架势,此刻去找他们不是自讨苦吃?灵鹿庄又全为女子,灵鹿山更是男人禁地,他可不敢去。再说浮于东海之上的梦宜岛,向来不问中原世事,加上弟子本就不多,估计也不愿拔刀相助。
至于祁乐谷……宋栎曾经除妖之时打伤过他家少主,没被仇杀已算是他们宽宏大度,哪敢自己再找上门去?
这一切都让宋栎觉得崩溃,他曾以为自己在苗疆之时命悬一线已经够艰险了,没想到如今却要担着这救世一职,他怎么受得住。
可反观白髯老者却轻松得很,宋栎便有些疑惑,问道:“若是前辈句句是真,怎么这般悠闲?”
老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缓缓走开,嘴里还念了一句话:“世上虽有混世汉,仍有侠义忠肝胆哟~”
宋栎没文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身边的年蒹葭告诉了他老人的意思:“老前辈的意思是,如今的江湖上虽大有个人自扫门前雪的架势,可依旧有那些心怀侠义的有志之士,宋大哥你无需担心。”
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宋栎默念:“但愿吧……”
年蒹葭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源赖空问道:“那……这位姑娘怎么办?”
宋栎唤出白马花生,将灵符结成麻绳递给年蒹葭,冷道:“绑了,扔马背上带回福州府。不用我动手,她姐姐都会收拾她。”
宋栎让年蒹葭骑上花生,自己牵着马走着。估计是这颠簸让源赖空惊醒,一路上吵闹不停,宋栎没了办法,只好将禁言符贴在她嘴上,这才消停了些。
年蒹葭骑在花生背上有些为难,毕竟是宋栎的马,而且……还被他亲自牵着。想到这儿,年蒹葭不禁打量起宋栎的侧脸来。
虽说他的身上常伴一股酒气可却并不熏人,反而露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酿香味儿,细致的脸庞被天工勾勒的英俊不凡。眉宇间那股清秀之中又带着市井痞气,让女子看了还真有些动容。何况年蒹葭在灵鹿庄之时连男子都很少见过,面对这样的俊秀男子难免会心生一丝悦意。
两人行至福州城下,年蒹葭一番劝说这才让宋栎放他下马,毕竟灵鹿庄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被他这样牵着招摇过市确实有些不妥当。
宋栎牵着花生两人并肩而行,年蒹葭问他:“宋大哥,今后你打算怎么做?”
对啊,今后怎么做?他哪里知道,如今只好先去找姬韵商议商议,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从未质疑过那个老头的话。按理说他这样市井混大的人,对这萍水相逢之人应该颇有戒心才是,可为何自己内心却没有一丝质疑?
难不成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与赵申差不多?
宋栎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便答道:“此事儿事关重大,我还是……好生商议一下的好。”
年蒹葭沉吟片刻道:“那行……我先回客栈了,这条街角那家,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便来找我。我还要……在这福州府呆上一阵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