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客岚磨破了嘴皮，夜姬还真打算将这群掏不出钱来的朝廷官员扭送到衙门去，好在最终松了口让他们去厨房帮佣。

夜姬本就不打算找他们的麻烦，毕竟这么多鬼使齐来到北苑，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单从这点，她或许还要谢谢那个肥头大耳的猪猡。

可毕竟闹了这么大的事儿，若不给点责罚相比也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尤其是那客岚如鹰般凶悍敏锐的眼睛，要真瞧出自己是妖怪，只怕她这项妖头可就保不住。毕竟自己已经放弃了打打杀杀的江湖，准备隐姓埋名安稳度日，要不容易在这汴梁站稳了脚跟，她可不想再惹上幽鬼司这帮瘟神。

刚打发客岚等人去后厨打杂，夜姬自己便端起烟袋锅子送进嘴里抽了两口，瞥了一眼宋栎那笨手笨脚收碗碟的样儿，她竟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呵呵……看宋大人的样子，以前没做过这等闲杂事儿吧？”

宋栎那呆头呆脑的模样，若换成她的伙计，她早就将自己的铜锅子拍在了他的手掌上。

听她那三分嬉弄，七分冷讽的话，宋栎没打算理她，端着木盆将桌上客人用过的碗碟放了进去。见他不爱听自己的训斥，夜姬也只得闭嘴，刚想转身离开，宋栎却发话了。

“今日……为何没见着千落姑娘？”

若别人打听千落夜姬倒不会觉得新鲜，可眼前玄衣男子和那些献媚男子不同，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爱慕之意：“怎么？宋大人也瞧上我家姑娘了？千落犯了事儿，我且得幽闭她几天呢。”

宋栎正刷着碗呢，听闻千落被幽闭薄怒浮脸：“她做错何事？你为何要关她？”

夜姬听出了宋栎语中怒气：“她私自出店与人幽会，你可知道做我们这行的，私自出去且不说有多危险，若传出些风言风语，哪是我能担得起的？千落又是这北苑的头牌，你可知道好多达官贵人与她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那帮大人都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说到这儿夜姬沉了口气：“撇开这些不说，我好歹也是个掌柜的，手下人出门都不与我说上一句，这合适吗？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学她，长此以往我这店还怎么开？”

夜姬语如连珠让宋栎接不得下腔，只好安心刷碗。

恰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的叫骂声，听声音像是姑娘，宋栎放下手中的活儿竖着耳朵听：“师……师姐？”

外面的叫嚷声越发大了起来，夜姬将烟袋锅子磕在桌上：“哟，外面好生热闹。来人呐，跟我出去会会那人，我倒要看看今儿是何人，敢来我北苑找不自在。”

她走出去的那刻绝不会想到，自己这八面玲珑的作风还真能让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点着了火。

可话已出口，若不给眼前这人一下马威，她还真能骑在自己头上兴风作浪，只要不用妖力，她便拿自己没办法。即使只靠外家功夫，这江湖上还没人敢说自己在自己手上能有十成把握。

眼前之人有着朝廷官职，自己下手也得收敛些。

她本就无意惹事生非，幽鬼司如今已然查到了自己头上，虽不知是何原因，可若自己与千落等人的身份暴露，只怕在这汴梁城便再无安宁日子。如今失去了首尊妖力的她们，已然成了除妖人口中肥肉，切不可马虎大意。

姬韵手持关刀冷瞪，毕竟双刀客的名头可不是胡来的。轻易出招，受伤是小，丢脸是大。如今自己打着幽鬼司的名头上门找茬，若被人一番料理狼狈而归，只怕幽鬼司在京城的脸面可就真的丢尽了。

反观一边手持花纹画眉双刃细刀握于手中的夜姬，她本就无心打败姬韵，若真将她找到店里来当陪酒丫鬟，那才是自讨苦吃。

为今之计只得在她尚未察觉之时露出一招半式的破绽。虽说自己的颜面会受些损害，可总归能免去许多麻烦。她虽不知道今日众多鬼使潜入北苑所谓何事，但自己小心谨慎总归稳妥些。

见她驻足原地，姬韵道：“怎么？姐姐不先出招么？还是说怕输给我？你放心，我做事儿向来有分寸，不会让大娘你太难看的。”

夜姬薄怒浮脸紧握双刀：“呵，小丫头年岁不大口气倒不小，妾身比你年长若是先动手，这要是传出去，再给人说是以大欺小可就不妙，我让你三招也无妨！”

“如此，在下得罪了！”

话罢，姬韵拖到扬尘冲向夜姬，脚下生风腾跃而起，犹如刑天开山之势关刀劈下。夜姬双刀架作十字迎面挡下，踏地之足被力道震退数尺。

夜姬心中惊叹：“好厉害的腕力！”

这等力道全然不像女子，倒像是一位壮汉力士。大刀又不比短兵，对腕力要求极强，刀刃相接嗡嗡作响，两人闪身相接数招夜姬气势上竟被完全压制，虽说自己承诺让她三招不作回应，可这般力道若是三招开外，她也不定能够占到便宜。

双刀优势在于速度，长柄武器近身缠斗不便，夜姬只得想办法接近姬韵方能有一丝取胜之机。可一连下来已过七八个回合，且不说反击，光是抵挡这利刃挥击便让她手忙脚乱。

见她应接不暇姬韵挑眉冷讽：“怎么？江湖上的双刀客就这点本事？”

夜姬架刀挡开当头劈砍，后退数步稳定身形：“小姑娘，水满自溢，大放厥词可有不妥？”

姬韵瞧她的刀法怪异看不出套路，又瞥了一眼那三尺眉细双刀，比起中原兵刃倒更像是西域物件儿，看来这夜姬身上的未解之谜远比看上去的多。

宋栎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瞥见姬韵与她打斗，索性将木盆搬到了大门边儿，伴着一群拿棍棒的小厮，看着这汴梁泼野榜的状元、榜眼掐架心里好不开心。虽说姬韵收拾自己的时候让他觉得肉疼，可如今成了局外人看她收拾别人，自己这幸灾乐祸的本性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一边围观的小厮瞥见他腆着脸笑白眼一翻：“你这人好不要脸，这祸可是你闯下的，如今姬姑娘为你出头，你还在笑？！”

宋栎听闻这话，冷漠瞥了他们一眼心中默念：“出头？你错了，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这架赢了倒还好说，若是输了……只怕姬韵得拔了幽鬼司一干男丁的皮。”

不过宋栎转念一想，若真让姬韵这刚烈性子做陪酒丫鬟，只怕那些喜欢占姑娘便宜的大老爷们得被她揍个半死。

两人缠斗数十个回合无果，夜姬毫无还击之力，刀刃更连姬韵的身子都无法触及。若是一般的壮汉力士也就罢了，能将阔刃大刀轮转如飞的女子，她还真未见过。

反观一边占有绝对优势的姬韵心里却是另一副光景，虽说自己招招压制，可那最后一丝却迟迟无法拿下，眼瞅着自己胜券在握姬韵便有些大意了。

一个不察竟让夜姬钻了空子，下腰躲开横扫而过的刀刃抽刀上砍。姬韵回防之际已晚，双刀犹如猛虎利牙撕咬般，刀光一闪斩断关刀棍体，吹毛立断的眉叶刀直逼姬韵胸口，好在姬韵退得够快，刀刃只是划断了自己狩衣前襟束带。

姬韵手握被斩为两截的关刀，将刀柄那头扔在地上，双手握住带刃那头当做朴刀挥舞。刚刚夜姬的反应惊人，这也让姬韵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她优势占尽，可只需眨眼闪失，眼前美妇依旧能让自己人头落地。

兵者相斗，一瞬一息，招式千变，以快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