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外，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谁都想看一眼那个杀人无数，千年道行的魔尊究竟长什么样。位列天下伏魔录第三的血魔，就这样被绑在了法场木桩上任人鞭打。每一鞭子下去，都是一道血印。

法场被除妖人张开了看不见的灵阵，能将妖物束缚其内。可这些小把戏在乐亭瑶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只要她想，随时都能逃脱，毕竟自己这千年道行可不是白来的，普天之下除了位列在前的两位魔尊她惹不得，其余宵小之辈皆伤不得她分毫。

可坐在除妖席上的赵申一直盯着自己，若是有半点挣脱动作，只怕他便护不得忘天三人。她乐亭瑶没想到，自己穷其一生杀人如麻。到最后，竟是为了人类而死，真是可悲。

一鞭，又一鞭。

打得乐亭瑶皮开肉绽，百姓拍手称赞，那模样恨不得自己被万蚁噬心。这帮除妖人保护的人，不过如此。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非吾族类，虽远必诛。

刽子手中马鞭抽在乐亭瑶身上，她却并未呻吟一下。她是魔尊不是一般妖类，即使赴死，那也得死得庄重，死得有尊严。只是可惜了那一直想要自己性命的白玉，惦记数百年，自己最后竟死在了凡人手上。

赵申坐在除妖席上，手里攥着令签迟迟不肯扔下，身边伴着一位玄色长袍男子，看他那腰间贵重玉佩，只怕是皇室成员。毕竟乐亭瑶曾经在汴梁犯下血案，为此宋皇震怒，散去天字号除魔令，誓要取得这妖女首级。

得罪了天子，即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妖魔，都难逃法网。这些年来她东躲西藏影遁踪迹，却依旧逃不过除妖人的眼睛，一方魔尊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叹。加之自己还有三个不晓世事的孩子，她又如何逃得掉天罗地网？

她不想杀人，这是她和别妖不一样的地方。可当那些除妖人手持血刃目如狼瞳时，她的手还是挥下了刀，她是自卫……可，杀就是杀，无论如何形容，都改变不了自己的丑恶行径。

逃了这么些年，她累了，也不想再躲了。最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该死。就让自己的人头，换他们三人一个安稳的人生吧。

赵申眉头紧锁，张望着围观人群，好似在寻找些什么。身边那个玄衣男子不过四十出头，眉角却有一寸白色，见他犹豫不决，便将签筒拿到了自己手里，“赵兄，你可是在等着谁？”

男子这话问到了赵申心坎上，他想等着那三个孤儿前来，否则这乐亭瑶便不能杀。虽说与她有杀妻杀子之仇，可答应了她的话，若再要反悔，只怕自己这一生都过不安宁。

“不忙，既然她被我等捉住，再等片刻也无妨吧？”赵申的话激起了男子的疑心，伏在赵申耳边小声说到，“你若是不给我说实话，日后圣上问起来，你让我如何回复？”

听闻这话，赵申只得认栽，毕竟自己与他也有数十载的交情，倒不怕他出卖自己。小声倾述后，男子大惊失色，将他拉倒一边僻静处，“你这家伙，还真和那个妖女谈条件？你可别忘了，你娘子和孩子都是死在了她手里。”

“侯爷，你知道那日是何等情况，怪不得……她”赵申以前替娘子扫墓时，便知晓了她真正的死因。虽不是她乐亭瑶有意为之，但总归是害了自己妻儿的性命，这仇……也只得记载她头上。

“哎呀赵老弟，别的咱不说，你师父师兄弟们不也死在她手上，你怎么还敢信她？”白眉候的话让赵申心里忆起一段往事。

“可……刀剑无眼生死有命，做鬼使的哪能顾及这个。”

赵申的话着实让白眉候气得够呛，不是气他心慈手软，而是气他竟然能够将血海深仇抛之脑后。见他心意已决，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同他走回除妖席坐着，看着百姓人潮叫嚷，打起了瞌睡。

魏如初，白眉侯爷，年轻时曾加入雪雕军与辽人作战。如今退役还乡，圣上念他精忠报国多年，此他世袭爵位。又因二人实在较好，宋真宗竟将自己的幼妹嫁给其为妻。魏家在京城可谓如日中天，此次除魔行动宋皇便将指挥权交于他手，如今来看确实没有看错人。

并非是他想要着差事，这比起北疆金戈铁马来得无趣多了。可毕竟能够离开京城，离开那个让他觉得闷的家，出来走走也无妨。本以为那血魔尊一方霸主，定不会束手就擒，他心里早有空手而归的打算，却不想让这帮江湖客搜寻到了踪迹。

好在最后抓住她的是赵申，否则这朝廷的面子还真有些搁不住。为这事儿，魏如初没少骂江东幽鬼司那帮吃干饭的。

人群熙熙攘攘，一个身着湿透衣物的男孩挤到人群前面，依在围栏上盯着那个被绑在柱子上鞭打的红裙女子。男孩咬牙忍哭，血从牙缝里渗出来。，那眼泪却依旧无言流下。

刽子手马鞭抽了一会儿，见她不应垂头，还以为她气绝了，揪住长发将头抓起，“婊子，死了？！”

乐亭瑶的脸颊苍白入纸，冷艳的脸蛋被一道血鞭痕盖过，口中渗血啐在地上，“你……你这样的东西如今也能碰我了，呵呵……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啪！”话还未说完，刽子手的一巴掌便重重扇在了她的脸上，人群激起一阵叫好。

刽子手将她的脸颊用力捏住抬起，“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杀人如麻的畜生，你这等妖怪有个狗屁人性。有今天，是你活该！”

乐亭瑶转过脸挣脱开他的手，一口血痰啐在地上，“呵呵……好一个活该。”

只是不经意间余光扫过四周人群，那个攥拳咬牙男孩一脸愤怒哀伤的样子还是转进了她的眼眶，“梦追？”

乐亭瑶心中默喊一声，此刻的她心如刀绞，即使自己要死，也不该死在他们面前。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将目光朝赵申投去。

那目光犹如护犊母狼，哀伤又凶狠。那是一种绝望的狠，似乎再告诉赵申，若不救他们，她便将这法场杀的一人不剩。

赵申知道她说到做到，之前的交手已经让他明白，当世除妖人只怕没人能束她半刻。若不是她束手就擒，只怕挥手间又是数百伏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