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盾兵和弩手都往山谷中撤退,李陵和韩延年亲自断后。尤其是李陵,凭借着精准的箭法,把冒尖的匈奴骑兵挨个射杀。
汉军退到山谷后,将大车和弩车拦住路口,当做临时的营垒,手持长戟的士兵藏匿在大车之中。
匈奴大军终于上岸了,且鞮侯发现汉军也就这几千人,不足为惧,于是令岸上的骑兵速战速决。
匈奴骑兵无法登上山谷两侧的高坡,只能从中间硬闯,骑兵冲击力再大,也无法冲散大车。
弩手在韩延年的号令下,抛射匈奴后排骑兵。
前排骑兵只好下马,准备用大斧砍开大车,他们刚冲到大车下马时,车中的长戟兵居高临下,将砍车的匈奴人戳死在车下。
骑兵们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无法靠近大车,更别提冲散大车了。
骑兵们只好暂且撤退,等着想出好办法。
他们刚撤,李陵便让传令官击鼓,士兵们绕过大车,从两侧的山坡上追下来,从后面大肆掩杀。
骑兵只好调转马头应战,结果山上的弩手又千弩齐发,射倒一大片。
如此反复几次后,且鞮侯才赶上岸来。
且鞮侯看到山谷里发生的一切,张着嘴巴,惊讶不已。
他对狐鹿姑说:“想不到汉军数千步兵,竟然能挡住我们三万骑兵,真是奇迹啊!”
狐鹿姑请示道:“父王,战况对我军十分不利,是否鸣金?”
且鞮侯叹了口气,转过身就走了,回头对儿子说:“问清楚汉军将领是谁!”
狐鹿姑冲着汉军营垒高声问:“请汉将留下姓名!”
李陵听到了,便转过身来,拿着弓箭瞄准狐鹿姑,也高声回答:“飞将军之孙——李陵!”
狐鹿姑听清楚了,连忙拍马转身,让传令官鸣金收兵,匈奴骑兵听到鸣金,便簇拥着狐鹿姑撤退。
此时天色已黑,李陵也不敢贸然追击。
狐鹿姑回到且鞮侯身边,向父亲报告:“汉将是李陵。”
“哪个李陵?”且鞮侯不解地问道。
狐鹿姑补充道:“飞将军的孙子。”
“什么?是他?”且鞮侯总算是弄明白到底是谁,让他损失过半。
他来不及脱下盔甲,连忙对狐鹿姑说:“传单于命令,召集左、右贤王全部人马,火速支援!”
李陵当晚来不及休整,让士兵们推着大车,往山谷深处撤退。
第二天,左贤王率五万人马赶到,右贤王三万人马正从天山赶来。
且鞮侯发现李陵已撤往山谷深处,不甘心就这样让李陵跑掉,于是率六万多人马追进山谷。
李陵借着山谷狭窄的优势,依旧用重盾兵在前,长戟兵在中,弩手在后的阵型,且战且退。
汉军当中,许多人身负重伤,李陵不忍心抛弃同伴,于是下令:“受了轻伤的站在后排,受了重伤的拉车,无法行走的坐在车上射击。”
汉军连日苦战,每往前走一里路,时间仿佛过去几天。
终于,汉军撤退到树木密集的山谷深处,匈奴骑兵不愿放弃战马步战,便将汉军团团包围。
李陵对韩延年说:“刚开始,我军士气高涨,撤退的这几天,士气突然低迷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韩延年分析道:“会不会是军中有女子?”
李陵摇摇头说:“知道要出征,我便把项天送回家了,士兵们难道忍心让自己的妻女上战场吗”
韩延年说:“将士们大多是从吴楚之地过来的,驻守在张掖和酒泉有十多年了,难免会将女子带入军中。”
李陵于是下令:“搜查所有大车,看看到底有没有女子藏在军中!”
经过严密搜查,果然发现车中藏有数十名女子,白日里都被稻草覆盖着,李陵也没引起足够的重视。
韩延年说:“当初有一群关东(函谷关以东)的匪徒被流放到塞外,跟着过来的妻女便做了士兵们的妻子。”
李陵大怒:“我平时三令五申,你们怎可瞒着我!”
士兵们都不回话,李陵接着问:“大家都是男儿,谁不是血气方刚?她们既然跟了你们,你们为何不大胆地告诉我,偏偏还要她们随军出征?”
李陵见还是没人回话,便对韩延年说:“当初我带项天来的时候,兄弟们笑话我,但她至少帮了我们,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上战场。”
韩延年说:“或许是他们出征前,来不及将自己的女人送走吧!”
李陵下令:“各自出来指认自己的妻子!”李陵说完之后,只有几名士兵出来指认。
李陵于是说:“将没有被指认的,全部刺死,就当为死去的兄弟陪葬!”
韩延年在一旁劝道:“这样恐怕不妥,毕竟是手无寸铁的女人!”
李陵闭上眼睛,对韩延年说:“换做是你,眼看着别人在军中风流快活,等他们死了,还愿意帮他们拉着一群没用的人在车上吗?”
一阵哀嚎过后,李陵对剩余的几名女子说:“我不忍心杀你们,但也不能再把你们留在军中,自生自灭吧!”
出来指认的士兵都暗自感谢将军不杀之恩。
李陵不想在敌军的包围圈中坐以待毙,就在第二天,李陵便组织汉军从东南方向突围。
经过昨天的内部清理,将士们的士气高涨,突围过程再杀匈奴三千人马。
突围之后,李陵带着汉军赶往东南方向的范夫人城。
途中,李陵问众将士:“谁敢此时回长安向天子报告当前战况?”
众人大多不敢接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一名叫管敢的曲侯应声而出。
管敢对李陵说:“将军,小将愿冒这个险!”
李陵十分欣赏他,从车中拿出五十支箭给管敢,对他满怀期望地说:“你务必向天子禀明我军已陷入苦战,正撤往受降城,请求支援!”
管敢满口答应,李陵将自己的胯下的战马交给管敢,目送他离开。
韩延年有些不放心地对李陵说:“此处离居延和受降城的距离差不多,我们为什么不退回居延?”
李陵叹了口气说:“你之前不是说,天子让我们出塞的目的是吸引匈奴大军,以保贰师将军在天山与右贤王对战吗?”
韩延年劝道:“我们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匈奴八万人马,任务已经完成了!”
李陵强调说:“天子的诏令是让我们回受降城休整,他肯定会有其他的安排,况且管敢已经出发了,只能这样了。”
韩延年叹了口气说:“将军太轻信这个管敢了,万一他不能完成任务,我们就算去了受降城,依然是孤立无援。”
此时,前方的探马回来报告:“报告将军,横亘在我军前方的是一片大沼泽。”
“沼泽?有多大?能否绕过去?”李陵一听是沼泽,心都凉了。
探马回答:“除非我们现在往南改道,不然几天都绕不过去。”
韩延年苦劝道:“将军,我们就此往南退回居延吧,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
李陵正在犹豫之际,突然西方燃起熊熊大火,李陵知道是且鞮侯在上风口纵火。
李陵看到南方都是芦苇,倘若此时往南撤退,只会被蔓延过来的火势吞没。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汉军南面半里范围内下起一阵雨,连雷声都没听到。
李陵向天感慨道:“我李家世代忠烈,真是上天眷顾啊!”
这阵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李陵于是下令:“朝南面放火箭,烧出一片空地来!”
将士们立即发射数十支火箭,一时隔着被雨淋湿的芦苇地,硬是在南方烧出一片空地来。
李陵率汉军穿过湿芦苇,赶到空地,这才免受大火吞噬。
等火势小了,李陵对韩延年说:“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不去受降城了,那只能尽快赶回塞内,天子就算要问责,我一个人承担!”
韩延年安慰道:“按斩损比,将军早就可以封侯了,天子怎么会怪罪我们呢?”
汉军于是在李陵的率领下,往南撤军。
直到撤至居延以北的鞮汗山,只等着绕过此山,汉军便可回到居延。
然而,匈奴骑兵的优势在于行动迅速,且鞮侯早就绕到鞮汗山上了,只等着李陵到来。
且鞮侯于是让儿子狐鹿姑率骑兵向汉军发起冲锋。
李陵早就料到会如此,毕竟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都没看到匈奴的踪影,肯定是在这里以逸待劳。
李陵对众将士说:“我们已经快到家了,一定会有汉军过来接应我们,我们坚持下去就能胜利!”
狐鹿姑想一鼓作气,将李陵这剩余的三千多人在此地剿灭干净,因此不顾一切地催促骑兵围攻。
李陵深知在平地交战,步兵很难阻挡骑兵,于是令汉军快速撤回树林。
这些吴楚精锐,身形矫健,不仅个个会游泳,还都会爬树。
李陵让原来建章营过来的将士,手持重盾和长戟,堵住树林的几个入口。
会爬树的士兵则背着弩和箭,爬上树枝,借助树枝和树叶的掩护,朝入侵的匈奴骑兵射击。
狐鹿姑正与汉军争夺入口,汉军眼看着无法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