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听他们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但心里已经有数。
天子最终决定:“就依王爱卿之言,派遣精兵三十万,令聂壹配合我军行动。”
天子命护军将军韩安国、骁骑将军李广、轻车将军公孙贺率主力部队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
将屯将军王恢与材官将军李息率三万多人出代郡(今河北省蔚县),准备从侧翼袭击匈奴的辎重并断其退路,一举全歼匈奴主力。
王恢又派遣聂壹前往匈奴诱敌。聂壹以出塞经商为名,到阴山以北拜见匈奴军臣单于。
聂壹对军臣说:“我常年在汉、匈边境经商,手底下有几百人跟随,其中不乏勇武之人,只要我给他们足够金钱,他们就能斩杀马邑县令,献城投降,到时候县内所有的牲畜、财务都可以归单于所有。”
军臣生气地说:“就像当初骗我爱子乌若去萧关一样吗?”
聂壹摇摇头说:“此一时,彼一时,大单于亲率十万大军从雁门关(今山西省忻州市)进入,即便被汉军发现,就凭汉朝的一郡之兵,如何抵挡?况且大单于圣明神勇,岂会轻易犯同样的错误呢?”
军臣打消了顾虑,又问:“那你又图什么?”
聂壹耸耸肩说:“我不过是个商人,在大汉的“士农工商”中是最低贱的,我只图财而已,倘若大单于有那么大的气魄,赏赐我一些金银,我便十分满足了。这些金银我还要用于收买勇士呢。”
军臣于是派遣使者跟随聂壹先回到马邑,等使者反馈信息后做进一步行动。
聂壹回到汉境后,来到马邑城,当着单于使者的面,集齐两百勇士,当即给他们分发赏银,并许诺:如果能砍下马邑县官人头的,赏金十两,能控制城门的赏金十两!
单于使者开始相信聂壹所说,不过还是没有放松监视,只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当天晚上,这两百勇士在聂壹的带领下,冲入马邑城,围住县衙。
聂壹和使者们带十几个人进去,发现县官正惊慌地躲在柜子里,不等聂壹使眼色,一名勇士向前把县官从柜子里拽出来。
也不等县官求饶,这名勇士望他心窝就是一剑刺去,县官顿时衣襟全湿。
这勇士回头看了聂壹一眼,像是在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聂壹满意地问:“这位壮士姓甚名谁?”
他简短地说了两个字:“萧达!”
聂壹故意说给使者听:“没错,你只要敢砍下他的人头,这十两赏金便是你的!”
话刚落音,萧达手中的利剑一闪而过,县官的人头“嘭”的一声落地。
萧达也是个细心的人,他脱下身上的白衣,用剑切割出一块矩形布料,将县官人头包裹好,再从县衙里找来一个饭篮,将东西放入篮中,装好盖子密封,提起来交给聂壹。
聂壹当场兑现十两赏金。
萧达十分欣喜,立马表态:“我愿替聂先生控制城门!”
聂壹满意地对使者们说:“很好,就需要像萧达这样的勇士,方能成大事!”
一名稍胖的使者笑着说:“聂先生确实言而有信,我先回去禀报单于,他留下来协助你。”他说完指着另一位偏瘦的使者。
聂壹没想到用一名死囚假扮县官,居然这么容易就骗过了匈奴使者。
聂壹对萧达说:“你赶紧趁城中守军还未布防,夺取城门!”盖天行领命出去了。
聂壹等胖使者和萧达都走了,连忙取出二十两黄金,分两份包装好塞给瘦使者,他不愿收。
聂壹说:“让贵使目睹血腥之事,聂壹心里过意不去,刚才有下人在,不便取出。这两份小心意还请贵使收下。”
瘦使者有些疑虑,也不知到底是一人一份,还是好事成双,毕竟汉匈礼数不同。
不管怎样,先收下再说。瘦使者收好黄金,聂壹安排他住宿,并带着几人守卫在使者门外。
使者觉得聂壹对他很重视,十分开心,当晚也睡的很踏实。
第二天,使者让聂壹带路,前往城门,查看情况。
等聂壹带着使者赶来时,城楼上都已经是聂壹的人,随处还可以看见污血和卷刃的刀剑,想必这里在昨晚发生过一场激战。
萧达看到聂壹过来,便高声汇报:“聂先生,我已按您的指示,控制了城门!”
聂壹问:“昨晚城楼上抵抗很激烈吧?”
萧达很严肃地说:“是的,我们也牺牲了不少人,还请聂先生给这些人发些抚恤金。”
聂壹握住萧达的手说:“萧壮士,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兄弟们失望!你先去造好名册。”
萧达走后,聂壹转身对瘦使者说:“贵使是否愿意等他们造好名册,陪我一起发赏金?”
使者拿着东西,不便久留,于是对聂壹说:“聂先生果然言出必践,是我们单于值得信赖的人。我想就此告辞。”
聂壹谦虚的说:“贵使过奖,还请贵使留住几日,我让人做些马邑美食......”
使者连忙摇手说:“聂先生太客气了,我这就回去向单于汇报,请他派大军前来接应。”
聂壹拍着胸脯说:“请贵使放心,等单于率大军前来时,马邑的大门肯定会为他敞开,不过也不能等久了,我怕郡守派人反扑!我们的身家性命全仰仗贵使了!”
使者也不再寒暄,驾着马车避开关隘,直奔单于大营。不久,萧达前来,聂壹悄声地问:“果真牺牲了不少兄弟?”
萧达大笑道:“怎么会呢,我都是让人泼了些猪血。”聂壹敬佩他的诚实豁达。
且说瘦使者进了单于大营,他找到胖使者,问他:“单于已经知晓马邑县官被杀了吗?”
胖使者说:“知道了,我已经替聂壹说明了情况,单于很相信他。马邑城门被控制了吗?”
瘦使者这下放心了,同去的胖使者也替聂壹说话。他回答:“聂壹已经控制了城门,他希望我们劝说单于尽快发兵接应。”
胖使者说:“那好,我们一起去向单于汇报马邑的情况。”
军臣听了两位使者的汇报,便不再犹豫,亲率十万大军进入武州塞(今山西省左云县)。
天子之前将王恢三万精骑部署在马邑东北的代郡,目的就是想截住匈奴的退路。
不曾想军臣单于并不完全听从聂壹的建议,他没有直接从马邑北面的雁门关进来,而是屯兵在包围圈之外的武州塞。
军臣派出次子铁坦,率一万骑兵作为先锋部队,前去雁门关打探情况。
这铁坦之前跟李广间接的交过手,自己八千多人就是在上郡被李广打败,当时还是中行说指挥的,因此铁坦知道汉军善谋,必须十分提防。
且说埋伏在马邑城周围的汉军将领,听说单于先锋部队已开往雁门关,除了李广,都十分高兴。
李广看着他们激动异常,自己却忧心忡忡。此次随军的当户看出来父亲很担忧,关心的问:“匈奴即将中计,将军为何忧心?”
李广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和你母亲用计诱骗乌若,好歹也让你蔡叔安排些牧民和商贾在关外,现如今,雁门关外什么也没准备,我如何能开心起来?”
当户劝解道:“父亲不用忧心,匈奴人或许不会想那么多,只奔着马邑的财富来呢!”
李广仍不开心的说:“换做是别的匈奴将领,我或许也会像你这样想,但这次先锋是铁坦,乌若的弟弟,他很清楚他兄长是怎么死的,上次在上郡我就发现铁坦比乌若更难对付。”
当户沉思了一会儿说:“还是那句话,父亲不用过于忧虑,天子如此安排或许有他的全盘考虑。”
李广听当户如此安慰,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
李广有些犯困,便坐在案桌上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灌强闯进中军营帐,唤醒李广。
李广惊问:“都尉突然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灌强着急地问:“将军是否已安排先锋行动?”
李广有些莫名其妙,对灌强说:“我们都在这里等上面的指令,并未安排先锋行动。”
灌强一拍大腿,说:“大哥啊,当户私自领了百名骑兵出营啦!”
李广连忙起身,望着北面对灌强说:“这顽劣,竟如此冲动,听我说雁门关没做好诱敌准备,他一定是前去部署牧民和商贾了,此时哪还来得及啊!”
灌强说:“搞不好,匈奴本没发现异常,却发现当户这两百多人了,这样下去会坏事啊!”
李广摊开双手说:“我们没接到上面的指令,不得率先行动,谁让这小子那么冲动?”
灌强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去把他追回来!”
李广知道,也只能如此了。
灌强刚从中军营帐出来,正好碰上恭业拎着一副棋子过来找李广。
灌强一把抢过棋子,对恭业说:“你还想下棋?当户这小子私自领了两百骑兵去雁门关了。”
恭业一听,就知道事情闹大了,对灌强说:“快随我去追!”
灌强说:“不带些人马过去?”
“带着人马哪还追的上?别拖延了,越快越好!”恭业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恭业和灌强提了武器,跨上战马便出发去追当户。
且说铁坦领着一万人,行进到了雁门关外十里地。
放眼望去,风吹草低见牛羊,奇怪的是,竟没看到牧羊的人,就连商队都没看着,更别提巡逻的汉军。
铁坦心中犯疑,他派出一名千长,领了几百人,前去关门查探。
千长来到雁门关外,看到关门洞开,却不见行人进出。
千长认为,雁门关根本就没有守军,或者是埋伏在城墙后面,于是令这几百骑兵冲入关内,也没有看到汉军出现。
千长很是奇怪,又让人上城楼搜寻。
恰好此时,离雁门关不远处的烽火台,有汉军过来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