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秋去春来,有一天李广和往常一样,从宫中值勤回来,但他今天特别高兴。
李广随后让当户请来恭业、灌强,顺便把达柯摩和张琪也叫上。
大家看李广今天气色比平日好多了,灌强问道:“大哥升官啦?这么高兴?”
李广摇摇头,卖个关子。恭业又问:“难道是嫂子又有喜了?”
李广还是摇摇头说:“怎么都是往我身上想,这事跟你们也有很大的关系!”
灌强不耐烦了,让达柯摩把府门栓上,对李广说:“大哥,有事说事,别绕弯子了。”
当户也憋不住了,对大家说:“太皇太后(窦太后)驾崩了!”
“什么?太后驾崩了?这可是大事啊!”屋里的人十分惊喜。
为什么一个女人的去世,会让这群铁血男儿如此兴奋?
原来啊,武帝自从登基后,君权一直握在祖母窦太后手里。
窦太后和文帝一样,尊崇黄老学说,鼓励执政从简,却又像宠溺孝王刘武那样,不忍心打击诸侯王。
大汉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不可能像周天子那样,任由诸侯王各自为政,项羽凭一己之私分封天下的举动已遭受失败。
强大的匈奴横亘在大汉头顶上,虎视眈眈,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就凭边境的几个郡根本无法彻底消除匈奴这个威胁。
当初匈奴侵入上郡,景帝密诏梁孝王,孝王的反应也不过是将密诏置于案头,按兵不动,更别提其他王侯。
李广向大家分析道:“我看天子虽然年少,但其有着超越先帝的雄心壮志,汉匈的局势即将改变。”
恭业觉得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也接着分析:“匈奴控弦之士不过三十万,一旦击溃这三十万有生力量,匈奴将无力南下。”
灌强更激进,他说:“起止是无力南下,倘若天子集中大汉所有的力量,直奔龙城,恐怕匈奴在大漠生存下去都是难事。”
李广说:“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就必须收缴各王侯的兵权,而且要保证东南方向不生变故。”
当户也跟着长辈们说:“我早就听说,天子将有所行动,大家拭目以待吧。”
达柯摩听了很久,试探性地问:“各位将军,能否容许我说两句?”
李广点头,达柯摩说:“你们忽略了另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西域各国。你们天子派遣张骞出使西域,目的就是要联合西域各国,东西牵制匈奴。一旦打通大汉和西域各国之间的障碍,大汉的丝绸、茶叶、陶瓷便会换来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良马和铁矿。”
这屋里除了恭业,其他人一下对达柯摩刮目相看,没想到一个降卒竟有如此高的战略眼光。
大家各抒己见,聊得慷慨激昂,灌强突然对身边的张琪说:“大舅哥,你都已经来了,也说两句吧!”
张琪咳了两声说:“我从来没上过战场,也没做过买卖,更没做过官老爷,我哪比得上你们高谈阔论?”
灌强不高兴地说:“大舅哥,我们不是高谈阔论,这些都是我们有能力去见证、甚至去改变的事情。”
张琪只好说:“非要我说的话,我就问问你们,谁去过龙城?谁知道大冷天匈奴人都在干什么?”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达柯摩身上,达柯摩说:“我虽是匈奴人,但我确实没去过龙城,我只知道大概的方位,上次那个千长去龙城,也只是告诉我们大概的返程时间,况且匈奴王庭会随时改变。”
张琪笑着说:“随他怎么变,我们人过生活,就图个依山傍水。也不知匈奴人是不是像我们一样,到了冬天都待在屋子里。”
恭业回答说:“我在塞外生长,到了冬天,要是没阴山和贺兰山挡住西北面来的凛冽寒风,真想挖个地洞过日子。”
达柯摩连忙说:“我想起来了,匈奴王庭应该就在狼居胥山脚下,只是不清楚具体位置。”
“大家还需要我转述一下达柯摩的话吗?”恭业问道。
李广摇摇手说:“达柯摩的汉语基本上能表达清楚意思了,只是不知他说的狼居胥山距此有多远。”
恭业说:“这就要等张骞和甘夫回来才清楚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大家听恭业这么一说,感觉成败就在张骞和甘夫了,实际上这一晚大家谈论的,也不过是一种构思和猜测,还有太多未知因素。
但有一点很快就可以验证了,天子掌握大权后,为了进一步削弱王侯的势力,颁布了推恩令。
以法制的形式,强制要求各王侯分封自己的子孙,以梁国为例,孝王有五个儿子,那梁国就要分封成五个小国,这样一来,单个的王国还不如一个郡那么大。
汉朝实行郡国并治,而侯国隶属于郡,也就是说,一个侯国和一个县的地位相当,都归郡守管辖。
所谓推恩,就是让原本没法承袭爵位的庶子得到一部分爵位,因此这些庶子十分感恩。而这些庶子得到的土地,今后还要分成更小的几块,给自己的子孙,直到无法再分。
这样一来,各王侯国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小,最终都归郡守或中/央管辖。贾谊提出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建议终于在武帝这实现。
财政方面,天子设立刺史,监察地方。将冶铁、煮盐、酿酒等民间买卖统归中央管理,禁止诸侯国铸钱,使得财政权集于中央,像吴楚叛乱的事将很难再发生。
思想方面,天子采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强调天命神授,灌输君臣理念。同时又采用法规和刑法来巩固政府的权威,并显示皇权的地位。
确切地说,这是以儒为主、以法为辅、内法外儒的一种体制。对广大百姓宣扬儒道,以示政府的怀柔,而对政府内部又施以严酷的刑法,用来约束大臣。
这一系列的举措,让天子真正的成为了天下共主,这是千古一帝秦始皇还未办到的事情。
经过文帝、景帝两代人的努力,大汉的经济与民生得到全面发展,国力已蒸蒸日上。
如果说文帝和景帝是撒网,那么武帝便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天子如今掌控了君权、王权、财政权,又站立在国民思想的制高点,剩下的就是大力发展军事力量。
正如李广所说,要想倾举国之力,就必须保证后方无虞。天子先派遣大行令王恢和御史大夫韩安国,率军平定了南方闽越国的动乱,接下来便考虑用强硬的军事手段,取缔对匈奴几十年来的屈辱和亲政策。
经过天子帝短短几年大刀阔斧的改革,终于在这一年,天子要对匈奴发起全面战争。
王恢建议天子拒绝和亲,他说:“过去朝廷同匈奴和亲,匈奴老是不守盟约,侵犯边界,我们应该发兵打击他们一下才好。”
天子说:“爱卿所言,就是朕日思夜想的事情。就算匈奴信守盟约,不犯我汉境,我也要将他们一举歼灭,免得成为子孙后世的祸患!”
而韩安国则说:“匈奴兵强马壮,不比那闽越叛贼,我们不如暂时保留和亲政策,静待时机。”
天子不悦地问:“还要静待多久?等到匈奴再次南下杀我郡守,掠我汉民吗?”
王恢说:“即便是保留和亲,我们也要有所行动。我认识一位叫聂壹的商贾,他常年在边境行商,他说有办法引诱匈奴前来。”
天子对此有些兴趣,对王恢说:“王爱卿不妨说说,有何妙计?”
王恢接着说:“他可以借做买卖的由头,假装把马邑(今山西省朔州市)献给单于。单于必定贪图马邑的货物,一定会来。我们把大军埋伏在附近,只要等单于一到马邑,我们就可以截断他们的后路,活捉单于。”
韩安国立即反对:“高祖如此英明神武,尚且被匈奴围于平城达七日之久,何况大军出发,天下骚动,胜负难料,不可轻率出兵。
天子想了想,问王恢:“爱卿可有十足的把握吗?”
王恢坚定地回答:“战国初年,代国虽小,北有强胡的侵扰,南有中原大国的威胁,君臣尚能同仇敌忾,奋勇抗击外侵;匈奴虽强,也不敢轻易侵扰代国。如今大汉强盛,海内一统,陛下威名远扬,然而匈奴却侵扰不止,每次与汉和亲,不过数年即违背约定,正是因为没有坚决抗击的缘故!”
李广本为宫中戍卫部队长官,平日很少在朝堂上议政,但天子念其之前常年戍边,对匈奴必然十分了解,于是宣李广进殿议事。
李广听闻了王恢的计谋,当即反对:“臣在二十多年前,曾用同样的方法诱使军臣之子进攻萧关,最后将其射杀,军臣对此耿耿于怀,这次岂会重蹈覆辙,再次上当?”
王恢反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没有马邑作为诱饵,匈奴也会来侵扰边境的郡县,有了马邑作诱饵,他们只会更加贪婪。就算匈奴不上当,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
李广对天子说:“我们应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跟匈奴撕破脸皮,就必须对其实施强有力的打击,否则必然会招来匈奴疯狂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