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汉军,不过是例行巡视,过来查看匈奴有没有过来,完全没留意这千长已率人进入关内。
千长发现汉军后,连忙下令将其围捕。
千长问被俘虏的汉军:“谁是领头的?”
汉军指着一名油头肥脑的小将,千长一撇嘴,手下的人把这名小将身边的汉军全部杀死。
千长审问小将:“你是何官职?来这做什么?”
他已被吓得屁滚尿流,结结巴巴地说:“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守亭的亭尉,我过来只想看看你们来了没有!”
千长听后哈哈大笑,接着问他:“这么说,你们早就设下了大量的伏兵?只等着我们往里面钻?”
亭尉将马邑之谋全盘托出,千长嘲讽道:“你们汉家天子待你不薄啊,如此兴师动众,却让你一个屁大的亭尉知道实情,哈哈......”
“我知道的全说了,求你别杀我!”亭尉可怜巴巴的求着千长手下留情。
千长笑着说:“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哪敢杀你啊,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呢!”
千长说完便下令回营,把亭尉一并带上了。
就在这时,当户领了两百骑兵赶来,发现千长劫持了亭尉,二话不说就领着骑兵冲杀。
千长生怕这到手的功劳被当户搅黄,于是令一半人马截住当户,自己带一半人马先撤。
当户顾不得许多,只想尽快抢回亭尉,他并不知道,这样的人抢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当户不愧是李广之子,领着汉军精骑,无不以一当五,很快就将断后的三、四百匈奴骑兵击溃,当户亲手斩杀了三十多人。
跟匈奴骑兵近战,汉军一点也不吃亏,如今骑兵的护甲基本普及,凭这一点,汉军就要占明显优势。
当户越战越勇,眼看着要追上千长和亭尉,千长索性解开他与亭尉之间的麻绳,独自逃命,却被当户从后面一箭射死。
当户没想到,这亭尉还往北边跑。
当户这才看明白,亭尉已经叛国了,可惜这一切都晚了,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铁坦率领的一万大军。
当户准备用箭来射亭尉时,铁坦大军已将当户团团围困,亭尉也躲到了铁坦身后,当户来不及灭口。
当户和剩余的一百多名骑兵,拼死突围,无奈敌方兵力将近当户人马的一百倍。
当户鼓励汉军:“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我们!”
汉军听后士气大振,继续奋战,当户自己也在前面左冲右突,陷入苦战。
终于,当户于混战中,透过眼前的血丝,远远地望见恭叔和灌叔的身影。
此时当户已经身被数创,他用嘶哑的吼声对剩余的汉军呼喊:“大军来接我们啦,随我杀出去!”
汉军受到当户的鼓舞,尽管已经伤痕累累,但为了求生,似乎忘却了疼痛,竟能迸发出以一当十的勇力!
恭业和灌强一前一后,全速冲向匈奴的包围圈。
快靠近人群时,恭业用弩箭射杀了当头的两名匈奴骑兵。
只见恭业双腿跃上马背,贴近人群时,恭业轻拍云豹的脖颈,一脚踏在马头上,整个身体如同飞燕一般,突入铁桶一般的匈奴包围圈。
恭业两腿正好落在射死的两名匈奴骑兵战马上,手中一杆丈八长的盘龙戟,专挑匈奴骑兵的咽喉刺,片刻之间,恭业已经荡开了口子。
匈奴骑兵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纷纷举起长矛、短枪来反击,恭业将盘龙戟平放,横扫一圈,身边的枪矛全被砍断。
恭业朝灌强大喊:“把口子再撕大一点!”说完便踩过匈奴骑兵的头顶,飞向当户身边。
灌强知道,坐在马上都是虚力,一旦被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地上才能发挥全部力量。
灌强看到恭业突入核心圈了,自己必须把这个口子再开大一些。
灌强跳下大水牛(战马),将熟铜棍杵在地上大吼一声,身边的战马纷纷受惊,往外逃跑。
这要换做常人,早被马群乱蹄踩死,而灌强周身散发出极强的斗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息向外扩张,令匈奴兵马莫名恐惧。
只见灌强一根熟铜棍在手,挥舞得惊天动地,他专挑匈奴骑兵的胫骨打。
一棍扫过去,数名匈奴骑兵的小腿“咔嚓”断作两截,从马背上落到地上站不起来。
灌强手中的熟铜棍,挥舞得如同一个金轮,围绕在他胸前、背后,匈奴骑兵根本无法近身。
此时,恭业的声音从中间传来:“快接应!”
灌强双手平举,掌心朝下,紧握熟铜棍,拼尽全身千斤之力,将两名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推向一边,这两名骑兵被挤向前面的三人,紧接着挤向更靠前的五人......
匈奴胯下战马哪受得了这么拥挤,纷纷朝外面奔逃,灌强便顺着战马奔逃的方向,朝外推进。
灌强突然想到,何不杀出两道肉墙?他改变策略,集中力气攻击骑兵下盘,打碎战马的膝盖,匈奴骑兵便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灌强开始朝核心进行强力冲锋,他沿途打倒两边的骑兵,跪倒的战马逐渐形成一个扇形的中空区域,两侧的骑兵一时很难越过。
这个缺口很快变成了一条半丈宽的通道,两旁的匈奴人想合拢来夹击,被恭业领着当户和剩余的汉军,一路突破,匈奴阻拦不住。
灌强看到最后一名汉军已经进入通道,他一声尖哨,阵外的大水牛沿着通道,撞开沿途的匈奴散兵,跑向灌强。
灌强跨上马背,阻击后面追来的敌人。恭业快跑出包围圈的时候,云豹也跑过来接应。
灌强回头看时,汉军众将士均已突围,他便冲出敌阵,收了熟铜棍,跟随恭业和众汉军往南赶。
回到雁门关时,恭业军中让当户骑上云豹,希望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军中医治。
当户在恭业的帮助下爬上云豹的马背,他逞强地挥动马鞭,装作自己还能再战。
当户马快,众人逐渐被他甩在身后。恭业和灌强尽力在后面追赶。
不久,李广在辕门外听到一阵阵激昂的马啸声,李广跑出来看,是云豹跑回来了,可是马背上空荡荡。
李广心知不妙,恭业出事了!
李广急得团团转,连忙叫几名来军医赶往雁门。
恭业和灌强跑着跑着,突然看到前面的道路上躺着一人,灌强定睛一看,正是当户。
恭业大惊,连忙下马扶起当户,灌强打算背当户回营。
当户双手已经没有力气搭在灌强肩膀上,恭业从背后扶住他。
恭业连忙喊:“你们快回营告知李将军!”
就在这时,两名军医骑马赶来。看到当户这个模样,连忙背着药箱下马跑过来。
军医剪开当户胸前铠甲,发现当户胸口已经发黑,腰上七八处创伤,解开腰带,白花花的肠子就露了出来,军医目睹着惨状,脱下当户的臂甲,血肉已经粘住战袍。
军医面面相觑,瘫坐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起跪伏在灌强面前,不敢吱声。
灌强就算脾气再火爆,此时也只有两眼泪水。
灌强推开军医,抱起当户,一路奔回大营。
婉儿早已跟着李广在营外焦急地等候。
婉儿看到灌强手中抱着的是当户,当即晕厥。
当户被放到手术桌上,婉儿忍着悲痛拿出尘封多年的药箱。
李广在一旁呼唤:“当户,你醒醒,到家了,快醒醒啊!”
李广趴到当户胸口去听,已经没了心跳。
李广哽咽着问婉儿:“夫人,当户还能活下来吗?”
婉儿用衣袖抹干眼泪,痴傻地看着李广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他把所有的伤口清理干净,再一一缝上。
李广跌坐在凳子上,失声痛哭。他心中后悔告诉当户雁门关部署失误,恨自己没能照顾好当户,对不起佳儿在天之灵,他又暗恨老天如此狠心,让他一再失去心爱的人。
恭业和灌强听到李广哭声走进来,陪在李广左右,劝慰李广。
兄弟三人看着婉儿一声不吭的忙碌,又劝不住她,那种滋味,如同每一刀都割在自己心上。
终于,婉儿累倒了,当户身上的伤口大部分被缝合了。
李广叫来婉儿的婢女小蝶,照顾婉儿饮食休息。
又让恭业带些人马,运送当户的遗体回成纪老家安葬。
恭业一行人将当户遗体运到陇西时,已面目全非,不能直视,恭业将其葬在佳儿坟墓的下方。
当户英年早逝,生前膝下无子,虽然他夫人已有身孕,却远在长安不能及时赶来,恭业只好免了法事,希望他九泉之下,尽早找到佳儿。
铁坦这边,眼看着恭业和灌强,仅凭两人的力量,杀入万人的包围圈,又毫发无伤地带汉军离开,铁坦感慨:“都说汉军不惧死,却没想到有这么勇猛的人”
铁坦招来亭尉问话:“你知道刚才那位小将是谁吗?”
亭尉惊魂甫定地回答:“是李广的儿子李当户。”
铁坦听完哈哈大笑:“终于替乌若报了仇!”
铁坦于是带着亭尉和这不足一万的骑兵,返回武州塞。
军臣询问亭尉雁门关和马邑城的情况,亭尉一心想着单于能封他做个大官,军臣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哪怕是没问,他也主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军臣思忖:“让我得到这个亭尉,使我免受灾难,真是撑犁(上天)的恩赐啊!”于是,军臣对亭尉说:“你虽然只是个亭尉,但为我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我就封你为天王吧!”
亭尉听到单于封他为天王,心中激动不已,趴在地上连番磕头。
军臣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汉朝天子的计谋。听说马邑周围埋伏了三十万的汉军,军臣哈哈大笑:“幸好我没有轻信聂壹的鬼话,不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铁坦在一旁说:“汉军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广的儿子反而中了我们的埋伏,即便是被两名汉将救回去,也活不了。”
军臣听铁坦这么一说,喜不胜收,转身向龙城方向说:“乌若啊,你弟弟替你报了仇,你可以安息了。”
接着他用手指着南面说:“李广,我说过,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你承受这丧子之痛!”
军臣说完,便下令全军暂且撤回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