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邓不置可否，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比如他，又比如谢褚雅。他再一次确定，何云（谢褚雅假名）不是一般人。她定然是家世出众的侯门贵女。而她用来应付老三的那套话也没有可信之处。

“你到底骗了多少？”他忍不住问。撒谎撒得如此逼真，连他也被骗过。

谢褚雅脚下一顿，随即调整好状态，笑弯的眼睛中没有温度，只有冰冷。“骗到你的从来不是我的谎言，而是我的身份。”唇部的笑容十分灿烂，没有丝毫阴霾。

但贺邓却不寒而栗，直接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闷闷的声音撞击在墙壁上，回荡在狭窄的密道里。

谢褚雅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前面，对贺邓的反常于视无睹。

瞧着眼前的发髻，贺邓黑了脸，顾不得闹脾气，绝对不能让出领路权。他扯住谢褚雅，拉到身后，“到后面去！”

谢褚雅一时不察，拽得踉跄一下，扶着墙壁站稳身体。她猛然甩开贺邓，忿忿道：“你搞什么？”

她怒了，贺邓对她没有丝毫尊重，若是平时她也忍了，毕竟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今非昔比。贺邓与她同时丧家之犬。贺邓凭什么？

她抽出长刀，一刀砍上。贺邓急急回避，他抽出腰间的折扇，虎视眈眈地盯着，“何云，你冷静一些！”

“我够冷静了！”谢褚雅低吼一声，手中的长刀无比平稳，“贺邓！我与你不差什么，别把我当你的阶下囚！你不配！”

贺邓便是菩萨心肠也要努力，更何况他不是，他本就是易怒之人，“何云！”

谢褚雅挽个刀花，雪亮的刀锋一闪即逝，她亮出招式，“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骗得了你们吗？”

她自问自答，“好，我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看不起我，所以你们才会上当受骗！”

她嗤笑一声，对贺邓等人是十足的不屑，“在你们眼里，女人算什么？”

“云夫人？”她说出这三个字就觉得浑身恶心，“别寒碜人了！真令人恶心！”

若非落难之人不是她，是另外女子。听到这不清不楚的称呼，早就投河自尽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不管是被老三救命，还是进入老鼠。她的意见从来不重要，她从来不是人，而是女人，是物品，可以被分配的物品。

云夫人是老鼠的压迫，她若是对此感恩戴德才是奇怪。从未停止的监视，从未停止的怀疑，老鼠何尝真心与她？

不过是彼此欺骗罢了。

贺邓虽不明白怒火的来源，但他仍旧软下语气。不为别的，何云的学识令人心动。老鼠有了她，必然如虎添翼。

他软下语气，“你有气，我能理解，何苦为难自己，乖乖听话。”

谢褚雅不用看都明了，她心中愈发厌恶，明明打算忍到结束，但她不要继续委屈。“你当我是傻子，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还是当自己仍旧是老鼠的大当家？说一不二？”

她举刀逼近，冷光照出她眼眸深处的无情，“不过丧家之犬，莫要嚎叫了！”

她一刀砍在墙壁上，嗡一声。墙壁与长刀发出巨大声音，她阴冷地瞪眼，“最后一次，贺邓你若乖乖与我同行，什么事没有，出了门，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若不配合，”她拉长声音，倏地冷下语气，“我就杀了你，无非是迷路，我不怕！”

她收回长刀，插进腰间，重新恢复无辜，理理裙摆。

贺邓纵使惜才，可谢褚雅也着实触碰底线。他上下掂量折扇，“你杀了我，伏东会饶了你？”他忽的握紧折扇，语气坚定，“你也得地！”

“是吗？我不信！”谢褚雅不迟疑地反击，她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贺邓的天真。

她用纤长白嫩的手指捋好凌乱的碎发，微微低下脖颈露出一小块洁白如雪的后颈。“妾身娇弱，如何杀了大当家，莫要说笑。”说完后，用衣袖遮住下半张脸，唯独一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眸露在外面。

“贺邓，你觉得伏东会信吗？”她吐气如兰，轻声问。

贺邓：…… 我竟无言以对。女人到底是什么魔鬼？他再也不敢直视娇弱二字。看着被砍下的碎石，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娇弱？

他往日直觉得此人非同寻常，直到此时他发觉对方的可怕之处。

他猛然升腾起一个念头，“是你在帮助黑衣人？！”为何每次钉子拔出后，仍旧会有消息传出，原来是她？！

谢褚雅并不回答，捂住嘴轻笑，“你说呢？”她反手把问题抛回去。

贺邓纠结不已，承认显得他蠢笨，一直内奸在身边，他丝毫未觉。可不承认，又显得他自作聪明。一时两难。

谢褚雅没给继续思考的机会，她敲敲地面，金石声传来，“快走！别浪费时间！”

贺邓怅惘地抬头。自从暴露本性，她愈发肆无忌惮，如今都敢威胁。要是在等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要殴打了。简直有失仪态！难为女人！

谢褚雅勾起残忍的微笑，用长刀戳戳贺邓，“走！”

贺邓屈服了，领着谢褚雅继续前行。一旦他停下来，谢褚雅就会戳戳对方的要害。贺邓是胆战心惊，生怕失手，直接弄死他。

按理说，谢褚雅应该安抚一下，但她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强盗不需要怜惜。无论贺邓搞何等鬼把戏，她都会记得贺邓是强盗，无恶不作的强盗。

她有好心，可以对失去父母的幼儿发散，可以怜悯街上的乞丐，但绝对不会原谅一位强盗。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那也是伤天害人！不可原谅。

贺邓停下脚步。谢褚雅了然，她上前一步，打量一下墙壁四周。

贺邓等着看好戏，不告诉出口，看她要如何出去。

谢褚雅摸上一块石头，向下一摆，门嘎吱开了。她站在门口，满心不屑的扭头。“辣鸡！”

说完，不理会呆若木鸡的贺邓径直出门。

“娘娘！”突然一声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