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锦衣卫,不论是不是地头蛇,不管平时混得有多衰,当他们认真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就真的不容小觑,尽管未必一定能成,但是却一定能爆发出旁人无法想象的能量。
王子晋从水缸里爬出来,刚跑了几步,就发觉身边影影绰绰围上来两个人。是的,仅有两个,后院是云娘娘和那些云楼的老弱妇孺等所住的地方,不对外营业,在青楼这种地方,自然是前后隔绝完全不通,因此锦衣卫能渗透过来两个人也是极限了。
不幸的是,就算只有两个人,也不是王子晋能对付的,他根本连一个都打不过。丢人吗?一点不丢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来个小警察就能放倒,锦衣卫比这时代一般的捕快要厉害,尤其这还是高层下来带着的精锐,再加上我们前面就说过,古代人对于肉搏的研究,最最起码也要比现代人要强,因为人家上百万人就是吃这碗饭的。
于是乎,王子晋毫无悬念地被擒了,俩手反剪着摁到在地上,其状凄惨是不用说了。不过身上虽然被压得动弹不得,王子晋心里却略微安心,看样子这些人不是要对自己格杀勿论的,那么局势就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总还有机会。
后院的戒备还在前院之上,除了保护云楼的家眷和一些机密之外,也有从海外归来的海盗或者商贾在此落脚。因此俩锦衣卫拿了王子晋也没能走远,片刻间就被围上了,十几个云楼的人前后左右站着,手里刀枪全有,吓人的是甚至还有两把火铳!
王子晋倒没怎么意外,据他所知的那一点情报,云楼之中估计连炮都能扛出两门来,口径就不那么值得期待了,了不起是虎蹲炮或者弗朗机。可是这两支火铳就足够他紧张的,这年代的火铳和后世的枪支可是没法相比的,别看就这么几步远,天知道那弹丸打出来会走什么弹道?
电影上解救人质时那种一枪爆头正中眉心的场面是不用想了,王子晋赶紧要求谈判:“两位壮士,有话好说,你们也是走不得了,不如放了我,大家坐下来喝上一杯,自有程仪若干奉上。”
他也没抱什么希望,这些人如果真的是锦衣卫,就凭这点花招怎么也打发不掉,只不过身为人质,对面的斯沃特小组看起来还很业余,他这心里可别提多紧张了,也只好信口胡说,至少能起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呐。
对面火把亮起,跛爷沉着脸走了出来,脚下一步一瘸的,一只手按在腰间。按说他手上全无兵器,又是个残疾人,看着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两个锦衣卫却不知怎地,浑身都是一激灵,其中一个连忙喝道:“老家伙,别再上前了,要不我捏死他!”一只手就卡在了王子晋的脖子上。
王子晋那个郁闷,我有这么弱么,捏死我,你当我是虫子还是小鸡?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自己脖子上那只大手的状态看来,似乎这二位的状态也不是那么稳定,也不知是跛爷身上的杀气,还是那两支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火铳让他们感到紧张。
这就成了僵持之局,王子晋对此当然有所心理准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电影电视里演的解救人质,根本策略就是一个字,拖,歹徒是没有后援的,拖久了总归会被拖垮拖出错误来。
不过,身为专业人士的锦衣卫想必对这种事件也不那么陌生,只听楼子上一声笑:“有趣,有趣,待某家来见识见识!”听声音正是在樊素房里闹事,把王子晋引出来的那位。
却见窗户上人影一闪,跟着扑通一声大响,那两个锦衣卫都是手一动,似乎想要做什么动作,却又强行忍住了。王子晋却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多半是要捂脸,因为那位牛哄哄的锦衣卫头子,很潇洒地从二楼上跳到后院来,然后就很潇洒地走上了王子晋的老路,径直跳进了那几口大水缸中的一口。
要不是被人掐住脖子不能动弹,王子晋简直要把肚皮都笑破了,该,该啊!看你这厮还敢这么得意么,还敢带人来抓我么?
跛爷等云楼中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归笑,手下半点不慢,有个护卫大约是海盗转职过来的,一伸手居然掏出张渔网来,抖手丢进水缸里去,三搅两搅,再往后用力一拖,一条大鱼,不,是一个大活人就被网了上来。
这人倒也有趣,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地上,被渔网捆的动弹不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失算,失算,没想到在这里还有这一手,兀那王相公怎么就能跳下来的?罢了罢了,都松开吧,先解开某家,站起来说话可使得?”
听这话音是有些服软的意思,可众人哪里肯信?倒是两个锦衣卫很是光棍,见此人发话了,立时就放开了王子晋,然后站在原地双手高摊开,示意手中并无兵器。
跛爷一伸手,先把王子晋拉了过来,甩了件袍子给他披上了,另有人上前去三下五除二,把三个锦衣卫给绑了起来。这当儿前院也传来消息,那一同闹事的十几个锦衣卫见自己的官长跳到后院去,从楼上大约也望见是被擒了,加上云楼的护卫人多势众,长兵器都有好几把,绝不是他们十几人几把短刀所能应付的,也就一一弃械归降了,只不过个个都梗着脖子,有的叫嚣“你们这些草民,敢把缇骑如何?”
还真不能如何。云楼是比较桀骜比较黑暗,杀个把人也不在话下,但是杀锦衣卫就不同了,那是一定会引起官方强烈反应的;或许再过分一点,杀个把锦衣卫也不在话下,可是这是十几个锦衣卫,而且领头的那个一看就不是小官,再加上云楼里可不光是他们自己人,还有那么多客人,几百双眼睛都看到了今日的闹剧,知道有这么多锦衣卫在这里被抓起来了,这要是杀了,云楼这杀官造反的罪名是铁铁戴上跑不掉了。
众人一时都没了主意,王子晋倒还冷静,也不知是因为事关切身还是因为刚刚洗了个冷水澡的缘故,把跛爷拉到一边,悄声道:“跛爷,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又不是格杀勿论,官面上的事总有得商量,让我去和他们说,这种状态下总比到了公堂好,能得几句实话,到那时再做打算。只是要快!”
跛爷一想不错,出动到锦衣卫来拿人,这事单从官面上就是捂不住的,更别说云楼这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是要先通知云娘娘一声,当即吩咐人找间靠近前院的僻静房舍,把那领头的锦衣卫和王子晋关在一起,派了志村虎之助和陈甲亮俩人在旁守着,自己赶去请云娘娘示下。
王子晋裹着棉袍子,和那人对面而坐,此时离得近了,心也静了些,越发看得清楚,这人竟是怎么看怎么眼熟,不过自己又分明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人虽然被绑,却是满不在乎地冲着王子晋一乐:“王相公,算某家运乖时骞,落了你的后水缸,只是大家同是水缸沦落人,如今你裹着暖暖的厚棉袍,却看着某家在这里受冻,于心何忍,江湖道义何在?”却是他此时身上棉衣都浸透了冷水,体温渐渐降低了,饶是身强力壮又练得有功夫,也觉得抵受不住。
王子晋听的大囧,这人到底是什么脑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时乖运骞云云,好似也读过书的,下一句同是水缸沦落人就很搞笑了,末尾居然还冒出个江湖道义来,这是朝廷命官锦衣卫说出来的话么?
他哼了一声,道:“棉衣自然是有的,不过这江湖道义么,阁下连姓名来历都不说,如此藏头露尾,道义何在?乔装打扮来到小楼,就是为了诱捕小生,这又是什么道理?”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要是不说实话,这棉衣就先看着小生我披着吧。
倒不是王子晋刻薄,眼下的局势刻不容缓,对方十几个锦衣卫,说不定就有大军在后,此时还没闹出来,想必前院的局势暂时在控制之中,然而云楼纵使能控制住那十几个锦衣卫,却控制不住几百名客人,总不能关上门把这许多人全都拦住不许走吧?而这里面只要有一张嘴走漏风声,或者有一个锦衣卫的暗桩没有暴露身份,就势必会招来朝廷的军队。虽说这时代官府的效率堪忧,可是云楼上下几百号人在苏州城里,一旦造反的罪名安上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此局势,他也只能用点非常手段,来加快解决问题的进程了。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王子晋会这般强硬,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王相公莫怪,此事另有隐情,容我细说……”
“拖延时间?少来这套!”王子晋截断道:“要细说也成,你先让你的手下安抚好外面的同伙,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这事能平安揭过去,不连累云楼就行,小生在这里陪着你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