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难道我大哥的伤势,仍然未见好转?”看到王郎中摇着头走出房门,湘妃满是失望。
毕竟已经有前后数个知名的郎中,都是摇着头叹着气离开的。所以江斌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王郎中这个表情的出来,湘妃就知道,他也对晴天的伤势,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王郎中走道湘妃的面前,语气有些无奈的道:“小姐,吾已经尽力了!伤者的表皮外伤都已经愈合良好,而其所受的内伤亦好转不少。只是......”
“既然伤势都已经无碍,那为何我大哥至今仍然不能起身和说话呢?”说话间,湘妃那本就哭的红肿的眼里又流出了泪水。
“恕老朽直言,依我看,晴天少寨主并非是表外之伤未愈。而是他似乎在有意的抗拒着伤势的恢复进度,和刻意的拒绝言语。老朽自给他治疗以来,就曾于其眼中看到过了无生机的眼神,似乎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而故意的闭塞其心窍。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自古便有言云,心病还需心药医,而这种心病却非我之所长,所以请恕老朽无能为力了!”王郎中摇着头长叹着,便告辞而去。
“心病?大哥为何会有心病?”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张着似乎蒙着一层暗灰的眼睛,直直望着屋顶的晴天,湘妃心酸得泪水止不住的从眼帘中簌簌而下。
数日后。
看着由远至近的两匹名骑者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湘妃将面腹的心事暂时的放在一旁,含着微笑等候在山庄的外围城关处。
“竟有劳湘儿小姐在这冰天雪地间等候我等,真是吾之罪过啊!”未等马匹站住,江斌就一个翻身自马背上跃下,稳稳的站在了湘妃面前。
看着江斌那张目若朗星、神采飞扬,却偏偏还带着一丝邪气的面孔,湘妃轻笑道:“每次见到你,都是这般的油嘴滑舌,而且还带着虚的不能再虚的虚情假意。”
“油嘴滑舌可能是有的!但是这个虚情假意,我却是从不沾边的啊。所以,还望小姐明察,定要还我清白啊!”说罢,哈哈的大笑不已。
湘妃嗔怪的作势虚推一掌,而江斌也配合的捂住胸膛做出痛苦的表情,更是惹得湘妃和夏雪一阵阵盈盈淡笑。
江斌看到此景口中不觉的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看着江斌的呆样,湘妃和夏雪扭身便走。一边走夏雪还一边在湘妃耳边嘀咕着什么,惹得湘妃面上酡红,不时的笑骂夏雪几句。
看得湘妃已经走远,在随行人提醒般的咳嗽中,清醒的江斌连呼:“慢走,等等我。”便在随从鄙视的目光中,直奔湘妃和夏雪的身影追了过去。
看过了躺在榻上的晴天,江斌和湘妃并步走出了房外。见湘妃满脸的愁云,江斌安慰道:“晴天兄目前虽不能起身,但是其伤势已好,绝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依我观察晴天兄必是因右目被毁,而心生闷结,我这次就是专门前来开导于他的。如果晴天兄果然是如此,那我有绝对的把握,让其能尽快的康复。”
湘妃闻言,面露喜色的道:“永恒兄真的能医治好我大哥?”
江斌面色一正,郑重的点头道:“请小姐放心,不能治好晴天兄,我绝不出此庄半步。”
湘妃看到江斌满怀把握,亦欣喜的连连点头不止。
江斌吩咐手下将行李直接的搬入晴天的房内,在湘妃等人不解的目光中,竟然提出要与晴天同室而眠。
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在江斌的坚持下,湘妃也没有多劝,只是叫人又搬来了一张卧榻,然后江斌送别了众人,便心有成竹的钻入了房内。
看到江斌自一进屋后,便东倒腾一下,西折腾一把的,让躺在榻上的晴天不禁疑惑万分的扫视着江斌乱窜的背影。
江斌一直在暗中的观察着晴天的神色,见他的眼光看来,便停止了晃荡,直接的走到了晴天的床边,一屁股的坐了下去,俯身将带着似笑非笑的脸孔,几乎是紧贴在晴天的面前道:“怎么?老朋友来了,你都不想打声招呼吗?”
半天没见晴天回答,江斌哈哈一笑又道:“晴天兄,你打算装死装到什么时候啊?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般很舒服、很好玩啊?”
紧接着又带着戏虐的笑意道:“其实你这般生活,也让我羡慕非常啊!你这样多好啊,每天往榻上一躺,饿了就哼哼几声,立刻就有人来给你喂。渴了呢,又哼哼几声,还是有人进来给你灌上几口凉水。而衣服脏了,你仍然可以象猪那样再哼哼几声啊,这回就得一群人来给你洗换了。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当你吃饱喝足了想要解手的时候,那还得来人不是?这个时候你就接着哼哼我要解手了,快来人给大爷我脱裤子,我要他妈的憋不住了...!哎?你说这个时候要是服侍你的人刚好不在,怎么办啊?你还不愿意动弹,那是不是就要隔着裤子解到床上,然后在屎尿堆里等人来给你收拾啊!”
也不理会晴天此刻要杀人的目光,江斌摇着头接着道:“晴天兄真是智慧过人啊!往这里一躺,身上带着一点不死人的小伤,再弄出一副虚疲的摸样。哎呀!那所有的人都得来伺候你、关心你啊。别人都得觉得你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大英雄!因为自古以来英雄都得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就像你这个样子嘛。哎呀!你真是这个!绝对的这个!”江斌满脸崇拜的竖起了大拇指冲着晴天比划着。
“哎你说,你怎么想到这个妙计的啊?教教我呗,我也好跟你学学,以后咱也来这么一出,就往这一躺,边上弄个标致的小丫头先往嘴里塞上一块上好的酱得稀烂的牛肉,然后在往嘴里渡一口沁人心肺的美酒。另外,一定得再弄个仙子般的女人在耳边弹奏一曲《凤求凰》,那样这个日子就太舒服了!”江斌带着无限遐想的吞咽着口水,嘿嘿的傻笑不已。却不料于他口中滴下的口水,竟然有意无意的滴落在了晴天那张愤怒的脸上。
这下晴天终于爆发了,强忍恶心伸手将脸上的口水擦掉,瞪着血红的眼睛,张嘴骂道:“江永恒,你他妈少在我这嗡嗡个没完,赶紧给老子滚一边去叨叨。”
江斌故意做出惊讶状,站起身来道:“哎呀!不是说你变成哑巴了吗?怎么又能开口说话了呢?这一定是奇迹啊,绝对的奇迹啊!”
“你才他妈的是哑巴!老子不愿意说话,关你屁事。”晴天扭曲着脸,紧握着双拳吼道。
江斌站在地中间,像大量着动物一般,戏虐的道:“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是不是想打我啊?正好,好久未跟晴天兄交手了,手正痒的闹心呢。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连床都起不来的家伙,是不是还禁得起我一根手指的力量呢?”
看到晴天浑身气的发抖的样子,江斌仰天长笑道:“还是算了吧。你现在也就能窝在床上混吃等死了!”
晴天满面通红,紧咬着牙关,从鼻内透着粗气,颤抖着用双臂将身子支撑起来,竟然摇晃着站了起来。
江斌知道若是此时就上前去搀扶他,必然会因刺激不够,而导致前功尽弃。所以江斌故意冷笑着,环抱着双肩屌郎当的道:“你现在连走路都走不得,勉强站起来也没啥意思,还是别逞强了,接着躺回去当你的活死人吧。”
晴天指着江斌狂吼一声,竭力的平衡住身体,又深吸了一口长气,满眼仇恨的向江斌缓缓的移了过去。
他与江斌的距离不过是十步左右,但是对于刚刚伤势好转,且数日粒米未进,浑身虚弱的晴天而言,却是一条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强忍着浑身的痛楚和金星直冒的一只独眼,晴天一点一点的挪蹭着,到了几乎伸出手就可触及江斌身体地方,支撑着他全部力量的那口长气,却堪堪用尽。晴天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的就向前倾去......!
滑嫩温热的汤水顺着食道进入了晴天空荡了多日的胃脏之中。那浓厚的肉汤味道,肺腑之中长久的徘徊,刺激着他的胃口。当晴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中的竟然是满面带笑,曾百般羞辱自己的江滨——江永恒。
江滨此刻正将一只空碗放在塌边的矮几之上,看到晴天醒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朗声道:“晴天兄的体质果然异于常人,单单一碗肉汤下腹,便自醒转过来,实在令我嫉妒不已啊!”
回味着口中仍然存在的袅袅香味,晴天也自我的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不少。但看到江斌笑嘻嘻的样子,再回想起方才对自己的蔑视和嘲弄,晴天冷哼一声干脆将眼睛闭上,不去理会他。
江斌见状知道晴天是为先前的事在怄气,当下也不去提那茬子,轻咳两下舒声道:“晴天兄,我这次是专门为了你的事情才来到这死冷寒天的边塞之地的。我知道,你是因为失去了一只右眼,而心有所闷,以致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你想任何事皆不管亦不问,却想做个只有躯壳而没有灵魂的活死人。只是我不清楚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男儿,为何却因一目被毁便产生如此巨大的心理变化?这可与晴天兄往日的纵情豪迈、潇洒风度相去甚远啊?要知道一目被毁,却仍有一目可视天下。一目被毁,却仍然能纵马九州,笑傲环宇。你虽去了一目,却增加了数度彪悍,比及从前但不知多了多少分男子气概、英雄之姿。若是说你的传宗之物被人割除,你失去了一个做男人的勇气也罢,但你现在只是丢了只眼睛而已,为什么你就再不想做这个男人了呢?”
晴天蹭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手指江斌的脸,嘴唇哆嗦着话尚未及出口,眼泪却从一只仅存的独目中喷涌而出。
“江永恒,我知道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你并非是诚心来看我的笑话。但是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心中之所思,你根本也不了解我心中之所想。眼睛丢了能有什么,即使是性命丢了又有何妨?但是我却偏偏没死,我要带着一脸的伤疤和烫得浆糊一般的瞎眼,去面你让我如何用这幅破烂的皮囊去靠近、去搭配那拥有人间仙子般容颜的对我曾经最想亲近、最想照顾、最想结伴一生之人。人儿。要知道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曾发誓想要照顾她的一生一世,让她从此能不再哀愁,不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每一天都生活在快乐和幸福之中。那时候的我自信满满,靠着手中的落日,我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但是现在、我不敢再去靠近她、不敢再去面对她,我不想我这个丑鬼去亵渎了她的美貌。更不想让她身边因为出现了我这个丑八怪,而去让别人指指点点。这不是我想要给她的,因为我想她快乐,我不想因为我的模样却让她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委屈。”晴天情绪激动万分的狂吼过后,掩面嗷嗷痛哭。
江斌听得心神巨震,眼色连闪的满带不能置信的表情看着晴天道:“你竟然在心中喜欢湘儿?我早就应该能看得出来,只是我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江斌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略有些失落的道:“你喜欢湘儿,她...知道吗?”
晴天呜咽着,仰起头任凭泪水流下,想起湘妃的倩影摇头道:“湘儿是个好姑娘,她的心地善良,重于感情。这些年来,她是一心一意的拿我当她的亲哥哥一般的对待着。我再不是人,又怎么能忍心去对她言明呢?”
“你是怕她接受不了你暗藏在心底的感情,而不想去伤害她?”
“是的,我在她进山寨的那天开始,我就偷偷的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娇弱、喜欢她的冰冷、喜欢她站在崖边,衣袂轻飘的样子。她叫了我多年的大哥,如果我主动的提出来,她必然会难堪至极。如果因此让她不开心,那我又何必将此事提了出来呢?我宁愿把这份心意,埋在心底,就这样的一直的陪伴在她身边,直到老去!”说到这里,晴天那张先前还是狰狞得可怕的脸孔,此刻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
江斌有些动容的道:“你的心地是好的!但是你最少该让她明白你心中之所想,否则你要把这份感情隐藏到何年何月?”
晴天呵呵的苦笑两声长叹道:“以我现在这副尊荣还是算了吧!我根本就配不上她。即使她不在乎我现在的摸样,我自己也会鄙视自己的。那样与其两个人痛苦,莫不如我直接的消逝或许会更好一些!”
晴天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使劲的推了开来,门口竟然站着满面泪痕的湘妃和夏雪二人。
看着湘妃的突然出现,晴天惊愕得愣了半响,方才醒悟般,下意识的用被角去遮盖脸上的伤痕。
湘妃一步步的走至晴天的卧榻前停住脚步,看着晴天蒙在被中却掩饰不住浑身发抖的样子,知道他的心中真的是很在意自己的感受。
湘妃流着泪,幽幽的道:“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在我的心中仍然是从前的你。你现在与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你仍然是晴天,是那个真心关爱我、照顾我的好哥哥。其实你对我的心意,我早就清楚!只不过你我目前大仇未报,我并不想过早的考虑此终身之大事。但是如果能让你从目前的颓废中彻底的解脱出来,那我...愿意...嫁...嫁给你!”说罢,湘妃捂着脸,哭泣着,从晴天的房中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江滨和夏雪,对着被湘妃刚才的表白震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晴天傻傻的蒙在被中发着愣。
“恭喜晴天兄了,终于得尝所愿!既然湘儿小姐同意嫁给你,那晴天兄想必就不会在这继续的装死了吧!”江滨带着笑意,调侃着晴天。但是他的表情之中,却明显的有些做作之感。
“湘儿,她...她竟然同意嫁给我了吗?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吗?”晴天仍然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的震撼中醒悟过来。直到再三得到了夏雪和江斌的肯定,方才确认这是真的。
晴天猛的掀开被子,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推开挡在面前的江滨赤着脚冲出房门站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望着湘妃的背影高兴的手舞足蹈,口中发疯般的连喊:“湘儿同意嫁给我了,湘儿她同意嫁给我当妻子了,她同意了啊!”喊到最后竟然蹲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般,嚎嚎的大哭起来。
江斌看到晴天高兴的发疯的模样,心中却有些没来由的难受。他只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得发慌,满脑子都只想喝些烈酒将堵得难受的地方一把火给彻底烧掉。
江斌对着正望着他若有所思的夏雪咧嘴苦笑了一下,便转身缓慢的行出房去,沿着被白雪覆盖的小路,一直的往前行去。
冬日的斜阳将它的余晖洒落在两个怀着不同感受的男人身上。一个蹲在雪地里纵情的欢呼雀跃、一个却是带着孤独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路的尽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