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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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最终还是知道了温凉如此对待自己的原因, 然而得知了原因后, 这位天之骄子却愈发不能理解。

他看着温凉的胳膊,那处刚刚被他逼着上药,如今仍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先生,若你不能告知原因。再有下次,我怕是得多派几个人看着你了。”胤禛摇头说道, 他却是从来不知,温凉有自残的习惯。

“某并没有自残的习惯。”温凉淡然地说道,“绿意朱宝想要某寻个责罚的对象, 某思来想去,与他们并无关系。”

“那与先生就有关系了?”胤禛本该立刻去提审那些被揪出来的人,可如今坐在温凉对面一板一眼要问出个真相的模样, 却丝毫不带着焦急的感觉。

“自然是有。”

“那是为何?”胤禛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看起来不骄不躁,不缓不急。

温凉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 然后面无表情地闭嘴。

……用事实演绎了一个不想说话的模样。

胤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温凉, 第一次看到他这个幕僚的烟火气, “罢了, 若你真不想说,此事便做不知。只是先生, 不要再有下次了。”温凉对他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可不希望等他离开后,得来个温凉自残而死的消息。

温凉点头。

胤禛正欲起身, 复又想起什么事情重新坐下,招手把门外守着的苏培盛叫进来,“那虎皮呢?”

苏培盛赶忙让人送进来。

温凉看着后面被人抬进来的硕大虎皮,耳边是胤禛的声音,“这是狩猎时忽然扑出的吊睛大虫,这白色倒是难得。本也不打算伤他,奈何大虫食肉,禁不得诱惑,被我射中而死。”

温凉粗粗一看便知道这虎皮毫无伤痕,端是上品。

“如此贵重,爷不该赏赐与某。”温凉淡声说道。

胤禛却是不允,“这可不是对先生的赏赐。闻说先生生辰,那时我在外无法祝贺,眼下这便是给先生的生辰礼,难道先生还要推拒不成?”

温凉一顿,又一顿,幽黑眼眸深处闪动着微波。

收下了。

胤禛离开后,温凉的指尖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势,想起了妹妹温和。

他至今仍然在奋斗的原因。

温和是孤儿院最可爱的小妹妹,比起不爱说话的温凉来说更加受欢迎,不过一直很爱粘着温凉。她出现在孤儿院的原因只是走失,与被故意丢弃在孤儿院的温凉来说好上太多太多。

温凉仍记得母亲每到生日他那天便会发疯嘶吼,用任何东西抽打他,如果他能掉几滴眼泪,或许下手还能轻点。可温凉永远都面无表情。

那下手只可能更重,更加毫无节制。

温凉出生在七月十五,他的父亲也死在七月十五。他的出生带走了父亲,也带走了正常的母亲。疯癫的母亲在他身边度过的最后一次生日,是她把他殴打昏迷丢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失踪八天后,警.察在河边找到了尸体。

院长以为温凉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谁都看不到窗台下的男孩。

母亲死在七月十五。

温凉用力收了收手掌,看着皙白手背上微起的青筋,然后长长吐了口气。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温和会好的。这样,和这个不知所谓的系统绑定在一起也无所谓。

久久不曾说话的系统意思意思地表达了一下存在感,【宿主,请不要对系统进行人生攻击。】

【你是人?】

系统具象化地在温凉的脑海中敲出了六个大大的省略号,形象生动地表达了己身的不满。

等温凉站起身来时,刚才泛起的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他迈步回到书桌前,伸手翻找了下他此前放在桌面上的东西,然后取着本压在最底下的东西站着翻开。

温凉曾在出现在这里的头几天便把他所记得的东西都写了一遍,写完后又把他们全部给烧了。不管把这样的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叫秘密。

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样的说法也不见得没道理。温凉思忖后,重新用着英语编写了唯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记录。即便是有外来的传教士过来,也完全看不出温凉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

中式英语,一个在未来即将被发扬光大的新语种,在温凉记录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温凉翻看了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录,然后又把这本本子塞到隐蔽的角落里面,这才在书桌面前安然坐下。眼下胤禛匆忙忙赶回来,自然不会是因为柴房走火的事情,温凉低头看了眼脚底下踩着的虎皮,沉默了半晌。

即使是秋天,坐着虎皮的感觉也很像是傻瓜。

然而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方才胤禛送过来时的画面在温凉的记忆中已然不清楚,但是那一刻的奇妙感觉,却让温凉有点难受。

心口有点难受。

他不曾告诉过温和他的生日,这是个不祥的日子。那天绿意询问时,许是甜酒喝多,加之朱宝那哭唧唧的模样,答案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那甜酒果然是口蜜腹剑的东西。

温凉面无表情地生气,喝酒误事。

……

胤禛的确是赶着去审问这些最后被逮住的人,不管后面逮住更多的人,张酒泉始终是里面最被重视的一个。

张酒泉的确是从胤禛还小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了,与张起麟苏培盛一起在同个时间段过来。胤禛对他不算是十分看重,但从小跟在身边的侍从,总会带着几分宽厚。

只是没想到最后变节的,居然还是他。

温凉猜得没错,在宫内的日子里并没有使张酒泉产生异心。他产生异心的时间甚至很短,只有这一两年的时间。

而令他变化的,自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宦官爱钱,这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无儿无女,这辈子甚至连祖庙都进不去的人,这能抓紧的东西,可不只剩下钱和权了吗?

权难得,可这钱,只要绞尽脑汁,便容易获得。

但是偏偏胤禛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若是有人因贪钱出事犯到他手里来,他从来是毫不留情。也因此,在胤禛身边的苏培盛张起麟等人虽然敢收钱,却不敢乱收钱。

张酒泉的地位比不得苏培盛张起麟等人,眼热得半死也毫无办法。一日在外头办事,临到头事情还给办砸了。张酒泉缩在外头喝闷酒,又不敢真的喝到一身酒气,生怕回去的时候被责罚得更惨。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被人找上了。

最开始的时候,张酒泉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甚至打算回头就把这件事情报告上去。然而有一就有二,张酒泉偏偏那段日子也倒霉到了极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一直被张起麟训斥,最终一咬牙便投了敌。

他身份不同,有了那人给的钱,很快便顺溜地摆平了针对他的人,然后顺利地又升了一官半职。张酒泉虽然投靠他人的时间短,可在高位者,便是三言两语都比在底下的人呆一辈子强。

金钱的交易不牢靠,却也很牢靠。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让张酒泉再重新沦落回那赤贫的日子,他是决计不肯的。

一条路走到黑,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胤禛神色淡淡,手里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缝,“其他的人都处理了。”

他没说张酒泉要怎么办,张起麟已然心知肚明。他沉默应是后,又跪下谢罪。

胤禛摆摆手,“便是没有你,他也会如此。碌碌无为的人只会为自己找借口,若是他与你一般得用,也不会至今仍是个小喽啰。”胤禛说得随意,张起麟内心一阵欣喜,这话可不证明了贝勒爷心里还是有他的,这大半年的压抑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苏培盛也知道这个理,等到贝勒爷回书房后,他和张起麟守在外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这小子还算是运气好,赶上这一遭让爷想起了你,不然就等着哭去吧。”苏培盛靠在柱子上,和张起麟是聊着,这耳朵也是时常关注着屋内的动静,生怕贝勒爷什么时候有了动静他没听见。

张起麟哼笑了声,“别说了,再过两日贝勒爷也照样会想起我,不过是迟些罢了。”他们两人斗嘴几句后,又各自安静下来。

顷刻,才听张起麟又说道,“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格格像是神了?”

苏培盛往后头看了眼,确保屋内没动静后随口接了句,“什么是神,天子在头上呢。”

张起麟白了他一眼,踹了他一脚,“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人家的才华,谋略,你小子要不要命了?”苏培盛拍了拍屁股的印痕,没好气地说道,“格格脑子好使,不然怎么会当幕僚。幕僚什么意思,你懂屁。”

“这一次的事情,若不是她顺藤摸瓜,还真可能抓不到张酒泉这家伙。这酒囊饭桶我都看不出来有毛病,真是厉害了。”张起麟若有所思地开口,“就是可惜了点,是个女子,要是个男人,现在当官也不是难事。”像他们贝勒爷这种皇家子弟,要推个人上位也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温凉本身又是谋略出众的人。

“你可闭嘴吧你。”

院内知道温凉情况,除了贴身伺候的两人,便只有胤禛苏培盛了。没有主子的命令,苏培盛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看着张起麟在这使劲猜,肚子里头一通爆笑,不过也不敢再有任何嘲讽的心思了。

温凉此等人物,当如魏晋狂士,逍遥洒脱。人愿意当一辈子的姑娘,那也是人家的事。苏培盛可没有插嘴的余地。

唠叨了几句,屋内略微响起了动静,苏培盛眼观八方耳听四面,立刻便入内去了,留着张起麟一个人守着柱子发呆。

咳,以后对西北角那头还是悠着点儿。那虎皮,可是亲口得了皇上赞许,贝勒爷本打算供起来的,可不也是说送人就送人了?

……

温凉刚回到屋内,绿意便轻手轻脚地把屋内的暖炉挪了挪位置,生怕把温凉给冻着。等到温凉身上因寒冷带来的刺痛酸麻消失后,这才主动靠近了点暖炉。

今年的冬天,着实是太冷了点,朝廷已经开始陆续接到各个地方有冻死现象的奏报。然温凉清楚,按他的记忆中,明清这数百年的灾祸的确是比此前多,温度也有显著降低,这是全球无法逆转的事情。目前只能等待朝廷如何处置。

数日后,京郊开始有“路有冻死骨”的景象,九门提督与工部开始忙碌于安抚灾民及修筑平房。到了大雪纷飞时,沉厚的落雪也成为了另外的麻烦,化雪天更是寒冷。

这几日胤禛出出入入,脸色都不大好看。

至于为何温凉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最近他都一直被胤禛召去商量事情,大多数时候戴铎也在,他也渐渐成为胤禛信众的幕僚,沈竹反倒靠后了。索性沈竹也不是那样心思狭隘的人,与戴铎的关系一如既往。

这日,戴铎与温凉两人一同从外书房出来,戴铎主动说道,“温姑娘,听闻你棋艺高超,不若与我手谈一局。”

温凉目光平视戴铎,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他的五子棋,的确是棋艺高超,难以被超越。

一刻钟后,戴铎看着棋盘哭笑不得,继而拍案而笑,畅快淋漓,“温姑娘果然洒脱,这般行事着实令人喜欢。”

温凉默默地建会棋子,“若是想走围棋,也是可行的。”就是他很少涉及,有本身的记忆在也不一定能发挥出他十分的功力。

戴铎摇头,笑声犹在,并没有继续的打算,“罢了,温姑娘。你赢了,这……”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轻轻敲门声,他扬声叫道,“是沈兄吗?”若是沈竹,他与温凉的关系尚可,直接入内倒也无妨。若是其他人,戴铎却是担心他们言语不善惹来麻烦。

如今贝勒爷对温姑娘的看重今非昔比,莫说那外头的事情,便是频频召唤的事情变让人眼热。

沈竹朗笑道,“我可是听说了,温姑娘在你这里。”他跨步入内,随意地往里面走了几步,“怎的,连我都不得相见了?”戴铎俩忙站起身来拱手,“沈兄这可就折煞我了。”几人重新在位置上落座,倒也显得和睦。

沈竹说道,“我方才在外头听说了件事,不知你们二位是否知晓?”

温凉手里端着茶盏,淡淡摇头,又轻啜了口,茶香在唇齿间溢散开来。其上发髻朱钗,随着他的轻微动作而摇曳,些许交错清脆的响声带着跳跃的音符。

戴铎沉思片刻,并没有想到最近有什么足以惹来旁人注目的事情,“莫不是外头的事情?如今这府内,可算得上一派祥和安定了。”

经历了康熙三十九年末与康熙四十年中的清扫,如今这个贝勒府内可以称得上是非常的安全了,胤禛既然开始做了,便做得彻底,也把幕后的数人都记下,只待日后发作便是。

沈竹颔首,“你说得不错,不是我们这里的。是冯国相。”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曾听到,甫一听闻戴铎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思索后才说道,“他不是去工部当了个小官吗?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情?”他虽是这么说,心里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沈竹也不会特特提起他来。

果不其然,沈竹接着说道,“他的确是出事了。我听闻前段时日他做事不周,导致计算出错,建筑起来的一批民房都倒塌了。如今已是被问罪关押,不知情况如何。”

戴铎皱眉,看起来很是不解,“他本来负责的便不是这方向,不是被专门调去负责农业,怎么突然间又要去负责建筑民房了?”

沈竹叹息,看起来有些扼腕,“财帛动人心,这建筑一事,若真的想动手,也不是不可能的。据说查出来,他与人联手贪走了接近一半的钱财,出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温凉淡漠地说道,“救命钱都动,死不足惜。”

戴铎也是点头,“而且此人志大才疏,若真的出事,定不会是他主事。怕是被幕后的人退出来当了个替罪羊吧。只是在这样的钱财上动手,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竹也是赞许,他可惜的是冯国相平白浪费了他的位置。许多人想奋斗都不一定能爬上官位,他就活生生给自己做丢了。

“那些民房如今如何?”温凉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沈竹有点猝不及防,“大概是重新建吧,这些都是为了暂时御寒用的,也使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只是要小心大雪的压下,不然再建多少次都容易被压毁。”毕竟这些都是为了上一次大雪时被压塌房屋的京城百姓准备,若是又一次轻松压垮,便是建造了也是无济于事。

温凉若有所思地地点点头,怪不得之前胤禛拿着图纸在钻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也是好事。不然的话,钦天监所算出来的日子,过几日,又是大雪天了,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皇宫。

京城飘飘洒洒的雪花悠悠打旋儿落下,经过的宫人无一人有心情去观赏一二。这天气越发严寒,这有身份地位的都争先恐后地往妃子宫殿钻,便是能缓解片刻寒冷也是好事。好在大部分受宠妃子的宫殿都铺垫地暖,还是熬得过去的。若是不受宠……那便真的没办法了。

德妃翘着尾指,正慢条斯理地安抚着一只漂亮温顺的波斯猫,剔透的猫眼以及那柔顺的长毛,无不让屋内的宫女们心生喜爱。这是十四阿哥特地寻来给德妃娘娘,从来的那日便备受德妃娘娘喜爱。

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喜欢抱着猫儿逗弄的德妃,如今显得有点走神。抚摸着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不大走心。

“额娘,额娘。”胤祯从屋外小跑进来,满头都是汗水,看起来颇为高兴,“今日皇阿玛去练武场看了,说我的箭术越发好了。”皇阿玛难得赞叹一二,胤祯高兴极了。毕竟他还是个不满十五,正是年少活泼的时候。

德妃松手让趴着膝盖的猫儿离开,让胤祯坐到身边来,“皇上称赞你,说明我儿的确是颇为可赞之处。只是且不能这么喜形于色,这可不是好事。”她循循善诱,说的是劝导的话,却丝毫没有责备的语气。

胤祯扁嘴说道,“额娘,你怎么和四哥一样,见面就说我。”

“老四,他进宫了?”德妃显得有点惊讶。

胤祯点头,“刚才我回来便看到他了,似乎是要去拜见皇阿玛。我和他说了皇阿玛称赞我的事情,他也这么说。可可恶了。”他虽是这么说,德妃看得出他口是心非的模样,眼底既然是满满的喜意,心头就不可能是真的不高兴。

德妃有点恍惚,什么时候起,老四和十四的关系,竟开始慢慢好了起来。若是在平日,现在胤祯不是气呼呼地和他说着胤禛的坏话,便是一言不吭地坐在身边了,哪里会有今日的模样?

“……你昨日又出宫了?竟还瞒着我不说,是以为额娘会不知道吗?”德妃的心神飘开,嘴里却还说着话,让胤祯讪笑道,“好额娘,我就是出去走走,而且当时皇阿玛也在的,您不信的话,可以问皇阿玛!”他说到最后又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德妃一眨眼看着胤祯神情不大对,佯装生气地说道,“便是皇上,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去,说吧,是谁带你出去的。”德妃心里已是认定了八阿哥,胤祯与胤禩胤禟等人关系一贯很好,若是几个小阿哥缠着皇上答应,胤禩一并带出去,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胤祯虎头虎脑,眼神乱飘,看起来吞吞吐吐的,“那个什么,额娘,我,咳,是被四哥带出去的。”

“老四?”这一声老四说的,可比上一句显得真诚实意多了,毕竟带着那么浓浓的诧异。德妃坐直了身子,看着胤祯说道,“你老实交代,到底你和老四去做什么了?”

胤祯抿唇,看起来不大高兴,他不知道为什么德妃对这件事情表现得那么惊愕,“皇阿玛让四哥巡视城防,然后接手这一次京城修缮的事情,我就缠着皇阿玛让四哥带我出去看看民情。这皇阿玛都答应了,四哥当然不会不答应。”

德妃的神情缓和下来,面色也恢复了,“原来是皇上要求的。”

胤祯奇怪地看着德妃,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好,心头有点小憋屈。他回想着昨日四哥带着他在京郊走的时候,看着那些瑟缩的百姓,胤祯也是带着这种感觉。

只是有点不同。

昨日的感觉,让胤祯有种要做事的冲动干劲。然而今日因德妃引起的憋屈,却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即使真的很生气,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错觉。

胤祯皱着浓眉,决定回屋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远在上书房的胤禛突然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连鼻头都显得通红。康熙看着自家老四俊脸中那点红,摇头笑道,“便是认真做事也要顾着身体,别到时候折腾起来自个难受。梁九功,去招太医。”

胤禛耳根有点发烧,是刚才所致。他面色不显,心里却叹。不知回去胤祯又说了他多少坏话,按照今日的分量,应该还算少的。

胤禛虽推拒了,然康熙一声令下,太医很快就过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康熙放心后,与胤禛又谈起了手头的事情。勉力一二后,又说道,“现在时日尚早,回去前看看德妃。”胤禛应是,退下后,屋内又变得清冷起来。

晚膳康熙打算一个人吃,只是在胤禛走后,突然觉得屋内空荡荡的,“梁九功,派人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梁九功派人去看后,回来禀报,“太子眼下正在宴请东宫官员。”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看起来似乎内有隐情。

康熙不过扫一眼便知道到底是何时,这怒火刚升起来,又被沉沉的倦怠压下去,顿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拿起尚未看完的折子,“罢了,都撤下去吧。”竟是连吃一口的欲.望都没有了。

梁九功知道康熙的心情不好,上下的人都绷紧了皮做事,不敢闹出半点声响。

大半个时辰后,胤禛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小泥猴,胤祯笑嘻嘻地和梁九功说道,“梁公公,皇阿玛现在可有空,我等想拜见皇阿玛。”梁九功看着十四阿哥身上的泥点,即使情况不大对劲仍然差点笑出来,十四阿哥是完全没注意到他鼻尖的泥点吗?

他连忙进去禀报皇上,康熙让他们两个都进来,胤祯刚踏入屋内便被康熙的朗声大笑吓到了,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得非常开心的康熙,“皇阿玛,儿臣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这连跪下行礼的动作都显得不自然了。

康熙摇摇头,摆手让他们两个人站起身来,“十四,你怎么弄得浑身这样过来?”他指的是胤祯脸上的泥点,胤祯却是误会了,洋洋得意地挺着小胸膛,“儿臣方才和四哥比试射箭赢了他,他答应明日带我出去,只要儿臣能求得皇阿玛同意便可。皇阿玛,您就答应儿臣吧。”他撒娇似地说道,眼睛看起来湿漉漉地诚恳。

康熙手握成拳咳嗽了两声,带着浓浓笑意,“老四,你这般捉弄十四便不对了。”

胤祯继续一脸茫然,在康熙的示意下,梁九功端着清水来给胤祯净脸,胤祯看着脸盆里自个儿的模样,气呼呼地蹬着胤禛,“我就知道四哥在给我下套呢!”好气哦,他居然顶着这样一张脸走了整整一路!

胤禛冷静地说道,“我并没有欺骗你,只要皇阿玛同意,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胤祯转头又去看着康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康熙笑道,“去吧,只是明日的功课可不许落下。”清朝皇子读书的制度简直是惨绝人寰,假期没几个,上学时间又是擦黑早,便是现在康熙允许了,也不可能让胤祯在上学时间出去。

胤祯高兴地给康熙作揖,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皇阿玛疼我。我同四哥说了,等下学再走。”

康熙的视线落在面无表情的胤禛身上,含着暖意,“老四,你和十四亲近是好事,但可不许让他贪玩懈怠了,一次两次就够了。”

胤禛点头应是。

胤祯嘟囔着说了几句,“四哥才不疼我呢”“四哥亲近……”“四哥……”这翻来覆去的几句说得小声,不过还是听得出一二,让康熙眼中带笑。

这老四和十四这两兄弟能重新和睦,康熙心中甚慰。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皇阿玛,儿臣腹中打鼓,不知今日可否在您这讨顿饭吃。”胤禛忽而面带微红,捂着腹部轻声说道。

他这冷静的儿子难得一见的尴尬画面让康熙先是一愣,后又大笑,“老四啊老四,你可真是。梁九功,来人,准备膳食,可别饿坏了老四。”梁九功大喜,立刻退下去准备。

胤祯起先不解,在触及到梁九功眉梢的喜意后,顿时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语,心中难得有点不自然。

康熙和胤禛胤祯两人合着吃了顿晚了一个时辰的膳食,饭菜入胃,整个人都舒坦起来。这个时候康熙才发觉他方才的怒火早就消失无踪。

梁九功又一次送走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后,回转便看到康熙在烛光下沉思的模样。他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角落里。

许久后,康熙动了动僵硬的脚趾,把还剩一小半的奏折推到书桌上,“梁九功,回养心殿。”

“喳!”

……

胤禛出宫时,已是披星戴月,飘扬的雪花在银白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微光,落到地面,落到马车棚上,落到屋顶,落到树枝……整片大抵仿佛一时间都陷入了白色的包围中,雪白色的大地煞是好看。难以察觉这样的美景下暗藏着无数的危机。

马蹄声哒哒,马夫为了保护马蹄,也为了防止打滑,在马蹄上做了点功夫,落到雪上便多了飒飒声响。胤禛靠着车厢随着马车的动静微微摇晃着,苍白着脸捂着胃部。

他去拜见德妃时便被留膳,后又被十四缠着去院中比试,同胤祯一同到了上书房时,胤禛便觉得不对。梁九功虽脸色正常,可上下左右伺候的人都异常安静,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是皇上心情不佳。

见着康熙,胤禛瞧着他与半个时辰前丝毫未动的模样,便知道康熙不曾进食。

或许是被什么气到了。

胤禛舍了脸皮,倒也不是坏事。只是这吃撑了,可就难受了。

苏培盛翻找了下马车内的小柜子,里面都是蜜饯茶叶解酒的东西,要说什么能镇压胃疼的东西那可是一点没有。还没等回到府上,胤禛便下车消食,自个儿走回了府中,这胀痛感总算是消失了。

只是这苏培盛不敢大意,小心地请示了贝勒爷后,忙不迭地让人把陈大夫照过来,只是人还没有找到,便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格格求见。

温凉深夜求见可不是常事,苏培盛着人去请大夫后,又转身把这件事情报给了胤禛。胤禛原本的外袍都褪下了,听闻此事,又重新穿戴整齐。

“请温先生进来吧。”

温凉入内时,一身鹅黄色衣裳,随意挽起的发髻松松,摇晃的朱钗带着清脆声响,“某见过贝勒爷。”他正欲下跪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扶住。

“以后先生见我,不必如此多礼,不必再跪。”

苏培盛眉毛微挑,动作不停,又默默地退离开来,这倒是又一个殊荣了。

温凉一顿,没有推拒,“谢过贝勒爷。”

作者有话要说:  日九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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