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浔同雪仙萝此刻不知该称此为村落好还是鬼城,他们二人所见到的木棉村亦如在那幻冰结外看到的不差分毫。他们见到的并不是世外桃源,而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村内的安静乘着吱呀作响的门窗,漫天虚雾埋着无处不在的蜘蛛网,偶尔的犬吠或是鸡鸣在这静的可怕的地方回音飘荡,带着呜咽暴躁的狂风扫荡着地上破烂不堪的木桌木椅,卷入不知处黯然神伤,村内除了这遍地的尸体,还有那四处飘荡的失去灵魂的躯壳,不知在寻找着什么,不知方向,不知作何,整个村子像被那何物荼毒过一般,一夜间如此惨淡。
“赫连大哥,这……”雪仙萝试探着往前走着,一手不断地拨开眼前的灰雾,另一只手高高抬起,用那袖子紧紧的捂着口鼻。
“不知他们四人怎么样了,所见之景是否和我们一样,如是随了连玦焰所说,我们所见到的会是出事前的木棉村,会是个如世外仙境般的木棉村,仙萝,我也不知这是为何,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跟紧我,切莫分心。”赫连浔的双脚不断的交替着拨弄着那些尸体,翻来覆去,也不见其看出个所以然,只是见得这些尸体无伤无痕,心里又犯嘀咕,即是如此,那满村的血流成河从何而来。这好奇之意占了整个脑袋,赫连浔有些排斥却又难耐好奇之心,便从腰间掏出一丝帕,一只手拽着那丝帕的一角,另一只手将那丝帕盖在尸体的手腕上,而后才放心的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开始诊脉。
赫连浔的表情有些难搞,雪仙萝猜不透:“如何?”
“不如何,这整个村子应该是遭受了某种毒气的袭击,可这毒气是何物,我诊不出来。”赫连浔起身看了一眼雪仙萝,满脸惆怅道。
“让我试试。”雪仙萝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而后自顾自的蹲下,将那物咻的一下铺开。
赫连浔于后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竟忘了雪仙萝本身便是用毒和解毒的高手,而她所拿出的东西正是雪仙萝的师父送给他的针囊。这个针囊不非凡物,那是雪仙萝的师父,江湖上有名的解毒大师千一大师唯一的遗物,此物乃是其生前从不离身的,此囊中包括了从大到小,从粗到细的九九八十十一根银针,共在囊中,上下两排,上排乃是解毒所需的排灵针,共三十九枚,下排却是乃是施毒与以毒攻毒之用的续灵针,共四十二枚。
此时,雪仙萝将那上排的排灵针抽取五枚,在那尸体的额头正中心,以画圆的方式,将那五根银针插了进去,赫连浔倒是不明白雪仙萝的这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可意欲何为。却也不声不响,一直站在其身后,默默的注视着。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施以银针之处,从那细小的针缝中开始有丝丝点点的鲜血流了出来,而后,这鲜血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血液也开始增多了起来。雪仙萝拔出那额头上一根银针,轻轻的拭擦在那丝帕之上,那本是鲜红的血液霎时变得暗黑不已。
“应是那万劫无心散,顾名思义,这万劫无心散,万劫不复的境地,无心无情的走肉,中者三日内亦如常人,三日后,无心之症始发,喏,就如那个人一般。”雪仙萝抬眼引着赫连浔看向那愈走愈远的人:“一日的行尸走肉,而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别看这些尸体无伤无痕,毫无症状,可他们的死前所受的痛苦乃是体内如那万蚁蚀心般绞痛。万劫无心散,虽是粉末状的毒药,但其效却是引燃之后所散发的那无色无味的气体,我想这里的人应是大量吸入了此物。”
“那你可知,谁人擅用此毒。”
“哥,我懂毒但不懂人。”
“那也就是说,木棉村整村的人是死于这万劫无心散,可这血流成河又作何解释呢。”
“恐怕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象。”雪仙萝收起针囊:“死太久了,根本救不活,况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木棉村是真是假。”
“你说的没错,是真是假,无从分辨,连玦焰本就说过幻冰结内是千变万化的幻象,一切都不可相信,仙萝,即便是我,你也不要全然相信,因为我也可能是幻化出来的。”赫连浔说完整个人的脸竟变得狰狞不堪,透露着丑陋的面目,狡黠的看着雪仙萝,而后,咻的一下,从雪仙萝的面前消失不见。
“赫连大哥,赫连大哥,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仙萝难以置信,尖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村子内回荡不绝。
赫连浔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任雪仙萝如何呼唤,都未曾在出现过。赫连浔的话好似依旧盘旋在雪仙萝的耳边,那句不要相信所看到的一切景象,不要相信所听到的一切声音,如那警示之钟,狠狠的敲击在了心头之上。
没错,雪仙萝身边的赫连浔根本就是一个假象,因为真正的赫连浔正躺在一具四周被钉的死死的棺材里昏昏欲睡。可他的此刻之所以睡得不省人事是因为他的梦并不是这样的。
赫连浔梦到的自己是正躺在他西域皇宫的御花园内,一张舒适的吊床和一张倾慕已久的容颜,赫连浔于吊床之上悠闲的打着盹,旁边,花容于摇椅之上,牵着他的手悠扬的唱着歌,那歌声是他听过的比那天籁还要美妙的音符,音调轻柔婉转,甜美嘹亮,似那一汪清泉缓缓的流入心中,似那百灵鸟的美妙,扰的他心动,更似那浩瀚无垠的星河,闪耀了整个星空。整个御花园内,无人打扰,只有他们二人如此无法言说的相依相偎,与天共长。
如此一直甚好,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救命的呼唤蓦地惊醒,赫连浔霎时的睁开眼,眼前是无与伦比的漆黑与暗淡。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四下的摸索着,却在未极尽张臂之际,已然摸到了身边的木板,摸了摸上面,摸了摸两边,毋庸置疑了,赫连浔清楚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不过是躺在一具棺材之内。那个梦境犹在自己的记忆里,赫连浔无奈的对着自己讥讽一笑,这般处境竟还做着那不着边际的美梦。
赫连浔长出了一口气,这棺材内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他躺在里面着实憋得慌,便伸出双手用力的推了推,可棺盖却是一动不动,心中便已知这具棺材早已被钉的死死的,可奈何卧着的身子实在是难以发力,一时间,赫连浔躺在里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救命如梦境那般再次袭来,赫连浔屏息静气,却听得这声音像极了花容对自己的呼唤,那时的赫连浔确实早已走不出这一层又一层的梦境,他以为于棺材内的自己,此刻是真实的,却奈何在识得那声音是花容之后,不假思索,当真以为那声音的来源便是花容。那时,他是真的焦急不已,早已顾不得一切,集了体内的所有内力,霎时的震破了那具棺材。一时间,那屋子内浓烟四起,赫连浔站了起来,一手遮挡着黑暗已久后的刺眼光线,一手不断的轰扇着眼前的浓烟,他环顾一下四周,自己确是身处于一个破旧的茅屋内,这茅屋倒是好生奇怪,屋内除此一具棺材,别无其他,零零乱乱的破草堆和四处散落的大白布,还有,还有,还有那浓烟过后,赫然出现在赫连浔面前的两个人。
那二人正是鬼面仙姬和花容,一个恨之入骨,一个爱之入骨,他们二人的出场是这样的,赫连浔看到的那一刻,正赶上鬼面仙姬将匕首从花容的心脏内拔了出来,鲜血笔直的喷在鬼面仙姬的脸颊上,鬼面仙姬回头望了一眼赫连浔,满脸血迹的她竟是那般狰狞和邪恶,鬼面仙姬用手指抹了抹脸上还有余热的鲜血,而后将那手指放入了嘴里,那时,她的表情尤为的享受和解恨,再然后,鬼面仙姬疯狂的当着赫连浔的面将那匕首插进去,拔出来,插进去,拔出来,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看着花容的身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才一脸满意的表情回头看向赫连浔,走向赫连浔。
“我杀了她,你会和我在一起吗?若你说不会,我便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直到你会为止,亦或是我杀了你,然后再自尽,那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哈哈哈哈……”鬼面仙姬满脸的血在那一刻如地狱而来的修罗,带着黑暗之光,走近了赫连浔,而后,将那匕首毫不留情的一把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上。
赫连浔动弹不得,亦发声不得,他那积攒了满肚子的话却在这时成了哑巴,他看着鬼面仙姬杀了花容,而后杀了自己,那一刻,他心中只有反省,这一切,不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后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