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玦焰定身背手,看着花容,目不转睛。即便未睹真容,眼神一样骗不了人。此生,他将自己埋没于回忆中,埋没于痛苦中,更埋没于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时至今日,见到她,他才发现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你是什么人。”连玦焰忽的凑近的问道,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他抽了抽鼻子,伸手划过她面如鹅脂的脸庞。
“公子真是说笑了,您难道不知道您身处的是个叫青楼的地方吗?我会是什么人,您又觉得我是什么人呢?”花容冷笑了一声,转而绕到连玦焰的身后,伸手整了整他的衣襟。
“大胆,还没人敢......”云盏欲上前,便被连玦焰伸手拦了下来。
“云盏,你和烈先退下。”连玦焰呵斥着打断云盏的话。
“是、公子。”云盏说。
“是,三哥”连玦烈不服气的说。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面具,你可知它的名字?”连玦焰上前一把抓住花容的手臂,他那按捺不住的紧张和焦急,愈演愈烈。
“帝凤对吗?”花容浅浅的梨涡甚是好看,那一双碧眼闪闪发光,甚至比那金色的面具还要明亮。
“公子不说话,想必是对的。恕我冒昧,公子又是何人,为何对这面具此番好奇?”花容似乎在言语上加了一些试探和挑逗的意味,自她见过那骑龙面具以来,心里就已认定,那面具的主人就是眼前之人,她想要赌一把,赌这面具会成为让她留在他身边的有力武器。
“公子也不用急着回答,来这花容阁的人都是对人,对歌舞有兴趣,倒是这对面具感兴趣的实在少见,既然公子刚才救了我,你的问题我自是要回答的。”花容开始有些认真的说起来,对花容来说这同样是回忆,那一年她还小,却已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儿,可那微弱的力量依旧不足以让她救下眼前之人,她死死护住那面具,如同她对她的交代与托付,那时的一切还不过是一场清澈的救赎。
“交予面具的那个人我至今仍记得她当时的模样,她有一头如烟的长发,虽身着粗布麻衣却是难掩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很慌张,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她的双手护在她的胸口处,一直一直不肯放下来。”
“还有呢?”
“那天,我莽然撞到她,手里的琉璃瓶打碎了,不小心割伤了她的脚踝,我蹲下来为她包扎,就已经见她将面具从胸口的衣衫里掏出来递到了我的面前,她只说了一句要我代为好好保管,希望将来会有人找到它。我很是疑惑,她是那样死死地护着面具,却又为何将面具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呢?”
“她......可还有说过什么?”
“公子,事情过去太多年了,我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这面具这些年来我一直完好无缺的保存着,等待着有人来找他,或许面具对那个人来说很重要。而今天,想必你也清楚我为何会带着这副面具。”花容这一刻的确是希望用真诚打动连玦焰,她心里认定当年她口中的重要的人便是眼前的人。
“那你可知赠与你面具的是何人?”
花容只是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那一场一张面具引发的生死,对她来说,当年的场面有些不敢回想,那是一群面目可憎的人,步步紧逼,举刀大笑,好似一群饥饿许久的野狼。
“不过,我看到了很多人,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还有那个人腰间佩戴的紫翎玉佩。”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紫翎玉佩?听说那是由世间罕有的紫翎石打造出来的?你居然认识?”连玦焰惊讶的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这紫翎玉佩唯有先皇所有,是西域国王亲自参拜进贡的,南国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此玉佩。
“是祖师留下来的,当年祖师游历西域,曾得到过此石,但想必也只是打造玉佩之后所剩的残渣,后来是祖师请人将其打造成扳指,留给了我师父,所以我对紫翎石并不陌生,相反,它独特的玉质让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你可有见到佩戴玉佩之人的模样,或是记得他的声音。”
“记不清了,当时我很害怕,况且时隔这么多年,脑海里也不过是有个轮廓。”
连玦焰并未再问下去,她所说的和当年的事极为相像,可仅凭初次相识,他定不会全然相信,但面具的出现必有其缘由,他仔细打量过,她脸上的面具假不了,她口中的紫翎玉佩更是真的不能再真,她所说的就是她的母妃。
“我给你赎身,留在我身边。”连玦焰的口气,没有商量,没有余地,。
“什么?”花容惊讶的大声说道,又意识到自己有些暴露本性,忽地清了清嗓子,转换了语调。
“公子真会说笑,公子与我素不相识,且不说初次见面算不得,你又怎知我面具之下是一副怎么的面容呢?”花容淡然的说道,但其实她的心里欢喜的难以控制,她只想说,就这样?就这样就成功了?就可以留在连玦焰的身边?她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那你摘下面具不就得了。”连玦焰不以为然的说。
“对哦。”
“摘吧。”连玦焰无奈的摇摇头。
“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麻烦。”
“你是买我回去做丫鬟吗?每天洗衣做饭劈柴,吃不饱穿不暖,住在马棚里,每天挨骂,被欺负,也没人管......”
“不会,不会,不会。”说完连玦焰嘴边却是浮出一丝自己都并未察觉的笑容。
花容一手托着面具,一手慢慢的去解后面的丝带,一点一点撤下面具,而她那倾世之颜,会就这样在连玦焰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现出来吗?
可谓相逢却未初见,你是你,误入我怀里,一场骗局。
花容阁此时起了大烟,花容迅速将还未褪去的面具重新系好,并扯下两块裙摆的丝布,一块交给了连玦焰。
“捂好口鼻,此烟有毒。”花容下意识的说。这些动作语言花容一气呵成,她第一时间便可以闻出烟中的气味,自是连玦焰一眼就看出花容的不一般。刚才还一副鬼灵精怪,高傲冷僻的模样,转而,她却可以如此冷静的嗅出不同寻常,连玦焰在其身后默默的打量着花容,他想看看,她这潭镜湖的水到底有多深。
“三哥、三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好浓重的烟。”连玦烈和云盏用衣袖捂着口鼻跑了出来,另一只袖子不断地驱赶着周围的浓烟。
“看来这浓烟之中,必有阴谋。烈,你和云盏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一切小心。”连玦焰吩咐道。
“想必定是有人想在我花容阁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浓烟乍起,不是投毒便是杀人。”
“想来在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此时?此刻?公子还真是好雅兴呢!”花容皮笑肉不笑道,且同时白了连玦焰一眼。
“芳名。”连玦焰加重语气又一次问道,这语气霸道且不容置疑。
“花容,花容阁的花容。”花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掏着什么,本不想暴漏太多在连玦焰的面前,但是她想一个可用之人或许会更加得到他的信任和重用。如此,便豁出去了:“这是蓝冥短笛,用来召唤灵血毒蜘蛛的。”
“万毒之源?”这灵血毒蜘蛛连玦焰早有耳闻,西域的万毒之王,但它就像紫翎石一样极为罕见,极难捕捉,而他也不过只是听说过而已。
“想不到你竟然知道,灵血毒蜘蛛可以吸附这浓烟里所有的毒气,来助长它本身的毒性,而它的体色越深则代表它的毒性越强,我这只已经是黑色了。”花容有些小小的炫耀,灵血毒蜘蛛是她师父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送给她的,还是她生辰那一日,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那只蜘蛛还是个幼崽,她气急了,生气的扔掉了手中的盒子,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诺大的哭声震彻了整个花容阁,直到她收到师父给的那支精致的蓝冥短笛,她的嘴角才慢慢有了笑容。自此,她带着这只毒蜘蛛走遍了所有山头,见识到了千毒万毒,在不知不觉中,它已长大,剧毒无比。
“好一个奇女子。”连玦焰心中赞叹。随即这整个花容阁响起了阴森且刺耳的短笛声,这短笛声可谓是声声沁骨,不寒而栗。而灵血毒蜘蛛的习性喜阴暗,靠拢毒源,正所谓凡有毒蜘蛛出现的地方必有百毒之解药,同时也是埋毒之地。
“等一下,毒烟散尽,灵血毒蜘蛛出现的地方想必就会看到一滩血水,这种毒应该是经阴风手调制的天香万毒散,此毒要以人的身体为介,化尸的同时会慢慢散发毒烟,就是现在这样。”花容停下手中的短笛对连玦焰说道。
“而此毒最大的特性就是它的香气和它杀人于无形的扩散力。”连玦焰补充道。
“没错,阴风的百毒册上曾有记载,此毒乃是他临终前调制,便是以他自己的身体为介,他是个毒痴,一辈子的心血都注入在毒药的研究上,而且江湖上唯一流传的百毒册的手绘本也早已不知所踪。”
“既然不知所踪,那花容姑娘为何如此了解?”
“三哥,三哥......”这时毒烟已散尽,连玦烈的呼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也让连玦焰看到楼下对他招手的连玦烈和云盏。二人飞速上到二楼。
“大事不好了,三哥。”
“什么事。”
“有人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