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秦羡，我让你放开我。”一路卫昭挣扎，却甩不开他的手。他只顾往前走，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一言不发。

卫昭小跑着跟着她，绾绾就跟在后头，长生驾着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要带她去哪里？

莫不是方才自己的话将他激怒了？

可瞧了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肃杀之意。更何况，秦羡此人做事十分谨慎，明知她的身份如何，是断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来的。

穿过一条长街，渐渐的人就少了。没多久，就在一栋三层小楼跟前停下。从外观看，这栋楼并没有什么特殊。可秦羡带着她再走近时，便跑出来几个人，个个着了黑服，神情严肃冰冷。

“都给我滚开。”秦羡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卫昭继续往里走。

那几人一直死死盯着他们，不多时里头出来一个人，一见到是秦羡，便立刻躬身相迎，“原来是秦大统领，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

“我去瞧瞧，劳烦带路。”

“是是是，秦大统领请……”随即又训斥了那几人，“还不快退下去？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竟没认出来这是秦大统领吗？”

说完，便赶紧赔着笑又领着二人进去。

绾绾欲要跟进去，却被长生用马鞭拦住，少年郎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怕你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绾绾吓得立刻说道，“那我家小姐……”

“旁边不是有咱们爷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绾绾并没有放心多少，但又不敢进去，门口还站着两人拦着，她只能踮着脚时不时的往里看。可还没看到什么，那两扇门就紧闭了。

她见长生一派轻松，心想着秦羡多次救了自家小姐，应当是不会害她的，便放心许多，只安心等着。

而小楼里头，卫昭一进去便大吃一惊，外观看着十分普通，可里面却别有天地。小楼里边很是空旷，但看二楼三楼，都是些隔开的房间，房间头桌椅摆放整齐。

“秦大统领这是也想买几个奴隶吗？要不要小的给你介绍介绍？有几个武艺了得，相信大统领会喜欢。”

卫昭心中一惊，奴隶？这地方怎么会有奴隶？

但见秦羡面无表情，沉声道，“你只管带路，无需多言。”

“是是是！”

走到了尽头，就看到一扇小铁门。那人上前开了锁，卫昭原以为这门是小楼后面，可一打开，竟看到一条幽深的阶梯，直往地下而去。

男子点了火把，在前头领着路，又不忘叮嘱道，“二位当心些，尤其是那位姑娘，这路啊，又窄，光线又暗，可别摔了。”

卫昭只听他嘱咐，也没说话。

秦羡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反而在这地方让她能走的稳当些。

越往下，味道便越难闻，卫昭只觉得鼻子间充斥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终于下了阶梯，卫昭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一条小道两边都是一个一个的牢笼，每个牢笼都是钢铁铸成，牢笼也都用大铁锁锁住。

“这里是现有的奴隶，过几天，还有一批会过来，秦大统领瞧瞧可有满意的。”那人说道。

秦羡站在原地看了看，随即拉了卫昭往前走。

仿佛能预见将要看到什么，她有些抗拒，可无奈力气抵不过秦羡，被他一直拉着往里走。

那人跟在身后介绍道，“这里是北齐的，这边是西狄的，北齐的虽然总体文弱些，但也有几个发起狠来，连西狄的也是比不上的。对了，先前有个叫杨敬之的，就被小侯爷看中带回府上了。那人是真厉害，一连赢了十几场呢，要不然也不能入了小侯爷的眼。”

秦羡扭头看他一眼，那人忙止住，躬身不敢再说话。

卫昭忽而意识到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是个斗兽场，与其说斗兽，斗的其实是人。她在北齐时便听闻有些贵族看奴隶生死打斗以此为乐，还可以下注。这等场所在北齐也曾出现过，后来被禁止废除了。没想到在晋国却还在盛行。

“嘿，把我买走吧，我很厉害的。”旁边的牢笼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卫昭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的贴近秦羡。

卫昭朝那人看过去，虽然蓬头垢面的，脸上还有血迹，但还能看出长相有些清秀。这应当是个北齐人吧？西狄人大多粗狂，颧骨高，眼睛细长，与北齐人还是很容易能区别出来的。

“少在这胡说，你不过赢了两场喱，再嚷嚷，今晚就不让你上场了。这里有的是人等着上场喱。”

那男子的话惹得牢笼里一阵骚动，那声音听得卫昭发颤。

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往前看，竟又看到一个男子不顾别人，就直接背着她尿尿，卫昭羞得忙转过身去，一下子便撞进了秦羡的胸口。

“姑娘不该来这种地方的，他们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这解决。若是姑娘有看中的，我带上去给姑娘看看。”

卫昭直摆手。

正在此时，便见一侧的牢笼里两个人正厮打了起来。一人咬掉了一人的耳朵，一人又将他的手指生生咬下半截。

卫昭有些受不住，只觉得喂内开始翻腾。

在他们身边的男子也不管，只看着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等一人终于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卫昭这才发现他们两人正在争抢一只老鼠。两人争得头破血流，一人最终赢了，便将那只老鼠当做至宝一样，那是一只活老鼠，被他揪着尾巴抓在手里还在张牙舞爪的。

只见那人开心的笑了笑，便连皮带肉直接塞进了嘴里。

吃完，还心满意足的又朝卫昭那里笑了笑，说道，“我赢了，我看姑娘还不错，把我带走吧？要不，今晚让我上场，我保证能打赢。”

“老鼠够你吃饱的了，还想着出去打干什么？”旁边有人传来取笑声，“这位姑娘才看不上你这等吃老鼠的人呢。”

那人说完，又听到其他人的哄笑之声。

“安静点安静点，主人们正在看呢，要再吵吵，以后连老鼠也吃不到。”陪着的男子大神制止道，随即又向秦羡和卫昭赔笑，“二人见笑了，奴隶们就是这般的，不懂规矩。”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在地上四肢发颤。

“快，抬出去，抬出去。埋得远些，叫野狗吃了最好喱。”男人赶紧吩咐了，过来两个人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抬走了。

那人被抬过去的时候，突然手抓住了卫昭的衣袖，低低的发出呼救，“救我……”

那手被男子无情的拍开，人便被抬了出去。卫昭还能看到那双眼睛在无助的看着她。她的脚一动，却被秦羡拦住。

她声音低低，指了指那人，“他，还没死，为什么，不救？”

男子无所谓的笑道，“姑娘啊，你可真是活菩萨。可这里啊，死了人，他们才开心呢。又少了一个人和他们竞争了。那样的，活不久了，治了也没用，姑娘就别管了。”

卫昭收回视线，便看到自己的衣袖上还有一个脏脏的手印，那是那人方才留下的。

“他们晚上会上角斗场，赢了，就有机会被贵族选中，成为他们的奴隶。运气好，还能碰上好一点的主子，勉强混个温饱。如果运气不好，也比这里强。这里人，会吃人。”

卫昭再也受不住了，捂着嘴，直往外头去。刚刚出了地牢，她便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得多了，仿佛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终于停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见秦羡已经站在她身侧。

“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来看看他们过得有多惨？让我知道这些贵族们有多残暴？”卫昭偏头瞪着他。

她就是因为她的话激怒了他，所以他带她来看这些报复她。

“我是想告诉你，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能去贵族家里当奴隶？”

“什么？”卫昭稍一反应，这才明了。秦羡带着她过来，是要告诉她，她要救那个奴隶根本不值当。从这里出去的人，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才会被贵族看中。既然选择了离开这里，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任凭他们的主子处置。或被善待，或被鞭打致死，这就是奴隶们的命运。

卫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

“相比他们，你的确应当感谢自己的出身。否则，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去救别人？”

卫昭看着他道，“秦羡，你从骨子里就瞧不上我们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对吗？从出生开始，身份就高人一等，衣食无忧。在你眼里，我们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是我们的身份对吗？”

秦羡走近她，将她逼近墙角，头低垂，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