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刚传了话回来，总算是稳定了公主府几十口人的心。他们不去做什么蠢事，都表示安安分分的在公主府待着。是因为他们相信卫昭的话，晋国的皇上不会放任他们不管。且这云鹤与卫昭本就有些交情，他们安分守己，便不会有事。

关键时刻，命最重要。碰上几个有点血性的侍卫，被凤隐教育了几句，知道此时出去除了送人头，没有任何意义。有这力气，不如等着离开这里，再保家卫国。那几个人的冲动便被压住了。

凤隐回来和卫昭说了这些情况，卫昭的心也定下来了。她不管外边如何，但她先要保住自己身边人的命。那些人大多是自愿跟着她过来，无论是何种目的，既然来了，她都有那个责任保护好他们。

“小殿下，咱们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卫昭道，“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如今这种时候，得让时事推着我们走了，我们已经控制不了时事了。姑姑，我突然想起了四嫂。”

“小殿下是说那位楚王妃？”

卫昭点点头，“那是个十分好的人。还曾救过我的命，姑姑大约没见过她。我与她也很聊得来，她先前丢过一个孩子，后来又怀上了，如今生下了一个小世子，我还替她高兴了许久。只不过如今楚王爷造反，不知道她的境地如何。”

“她是楚王爷的王妃，自然不会差的。”

“我看得出来，她不过是个小女人，就想和自己爱的人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如今这样，她心中应该有些纠结，那并非她所愿。”

凤隐叹息道，“男人的野心几时会被女人牵绊？只有将那些事看得淡些，才能活的好些。”

卫昭突然抓住了凤隐的手道，“姑姑，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四嫂那孩子说没就没了，是以先皇后身边的一个姑姑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才算是了结了这件事。因为这个，楚王爷被留在了京都城。如果，那是早有预谋呢？那时候七哥的毒还没解，如果楚王直接去了封地，无疑如同放弃了储君之争。所以那时候这一招，不仅可以留下，还可以借此打压先皇后一派。”

凤隐道，“为了权谋，甘愿牺牲自己孩子的命吗？”

“有什么不能呢？谢太妃不是甘愿为了自己的儿子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吗？现在想想，当初四嫂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一气之下伤心之余去了桃花庵。说起来他们和好，我还从中撮合了。楚王爷如果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四嫂，我真是不知道当初做的对不对了。”

凤隐牵着卫昭的手道，“你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保护好身边所有人。小殿下，你如今最应该的是保护好你自己。只有你不受伤害，才有资格去谈保护身边的人。至于楚王妃，楚王爷是她的夫君，许多事便是她该面对的，小殿下又能做什么呢？”

正说着，却见笑儿跑过来，脸上还有泪痕。

“小殿下，快救救郭仁。”

“这是怎么了？”卫昭神色一凛。

笑儿道，“李校尉不让奴婢出去请大夫，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过来找小殿下。”

“他身体又不对了？不是恢复的很好吗？还想着要出公主府？”

笑儿摇头，道，“郭仁他方才听说有人闯进了公主府，怕那人对小殿下不利，非要过来救小殿下。结果从床上直接摔了下来，疼晕过去了。”

卫昭颇为无语。不知道对郭仁是该感谢，还是骂他又不足量力了。

卫昭道，“那些都是些旧伤口，摔一下不会摔出新的来。外敷的药还有，你去给他敷了便好。眼下时局不稳，能不要出公主府就不要出。那云大统领答应了不动我们公主府，可不能保证有些将士在他不在云都城的时候不听他的话。你可明白？”

笑儿点点头，便福了身子转身退下了。

凤隐感叹道，“这笑儿如今笑的太少了，心里全都是郭副将。”

卫昭莞尔，“情窦初开的小丫头都是这副模样。大点就好些了。郭仁他捡到宝了，一把年纪了，找了个这么年轻貌美的。郭仁他再大几岁，都可以当笑儿的爹了。”

凤隐不由一笑道，“这郭副将也是头一回，何况人也不差，配笑儿也不错。”

卫昭看她一眼，道，“我的人总要找好的。”

卫昭突然又叹息道，“我的菜好不容易出了苗，现在我出不去，估计又要死了。哎，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能种出菜来。”

凤隐道，“小殿下真的不好出去了？云大统领看着像是知道小殿下的身份了，小殿下应该不会有事的。”

卫昭道，“如今守城的人不知道是谁，我不敢冒险。更何况，先前秦羡攻进云都城的时候，也是打了招呼，底下的将士不能干烧杀抢掠那种勾当。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很多人枉死，有许多宫女受不住侮辱自己去死了。这种事情还少吗？不是每个人都将这战争看的那么清楚，这人性的弱点不是每个人都能战胜。面对数不清的财宝，有几个人能不动心？面对如花似玉又无力反抗的女郎，有多少男人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姑姑，这就是人啊！我们这公主府如今在云都城是很特别的存在。公主府外头还有些云鹤的心腹，这公主府暂时还是安全的。可这守城的人即便不敢直接闯进来，若是有人出去，他肆意欺负一下，云鹤如何知道？即便知道，有多少理由可以搪塞过去？到时候我们找谁说理去。所以，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要静待消息。越安静越好，安静到让旁人忽略了我们的存在。”

她不过也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将人性看的这么通透，凤隐在一边不由感叹，生出心疼来。

她紧紧握了卫昭的手，道，“无论时局如何，小殿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姑姑不要担心，我已经活过一世了，不会再那么傻的不看重自己的性命的。”

凤隐点了点头。

可这公主府是多么特别的存在，而她永和公主的名号又岂是别人能忘记的呢？卫昭现在还丝毫察觉不到，她意想不到的危险正慢慢朝她靠近。

——

姜玉庭起兵造反，一时间整个京都城笼罩在阴霾之下。又岂是姜玉庭连连破城的消息传过来，更让人人心惶惶。

魏相再次谏言要求秦羡前往镇压，依旧被姜安拒绝。有些观测帝心的大臣也表示，秦羡如今镇守西境，西狄在那蠢蠢欲动，恐生变故。更何况，秦羡离着姜玉庭实在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魏延见姜安不大愿意，也不好再提，只心中暗自感叹。这么多事情都突然堆到了一起，实在是叫人头大。更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魏延心中暗惊。难道姜玉庭早就做好了打算与多方势力合谋？

这一想，那手中还压着的一份折子便更不敢递上去了。

那折子便是有关永和公主的。云都城被北齐军队重新占领，永和公主被软禁。魏延知道卫昭在姜安心中的重要性。他怕姜安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会连姜玉庭都不顾，要派主要兵力去攻打云都城将人救出来。

这个时候，不能一个女人影响了大局。魏延思虑良久，终于决定将这个折子压下。

他也不知道能压多久，云鹤在云都城的动静很快是要传到京都城的，终究会瞒不住。到时候，他自然是个欺君之罪，姜安真要罚他，他也只好认了。

诸位大臣在商议之后，找到了一个适合去平定叛乱的人选。

那便是明王姜牧！

他颇有带兵打仗的才能，以前跟着姜善也打过一些仗，那时候已经初露锋芒。只不过后来姜善登基之后，他便掩了这些锋芒极少再有机会去征战。

考虑他的另一个原因，自然还是因为他是姜玉庭的皇叔。姜玉庭对他应该还存着一份敬畏，这仗打起来便胜算更大些。

姜牧当朝便应下了。

退朝之后，姜安在御书房接见了陆昂。

陆昂派出去的人并没有追到紫玉姑姑。当然，姜玉庭已经起兵，追不追到紫玉姑姑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可陆昂查了许久的一件事，如今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因为他的人，终于将无尘给抓到了。

他审了三天三夜，终于从无尘口中撬出了一些秘密，令他十分吃惊。陆昂得知之后，立刻进宫面圣。

“无尘是谢太妃的人，一直在桃花庵帮着敛财。”陆昂说道。

“小小的桃花庵能有多少财敛？”姜安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皇上圣明。这所敛的钱财自然不是出自桃花庵。而是出自京都城中有名的地下角斗场。这地方，皇上或许不知道。有许多达官显贵以此来消遣娱乐的。里面多是各个地方贩来的奴隶，经常经过角斗博得那些权贵的喜欢。这其中的利润数量大的惊人。桃花庵所隐藏的财物大多从这里来，当然还不乏一些商铺。先帝在时，微臣曾经在桃花庵发现了一个地下室，推测是用来藏金银财宝之用。后来顺着这条线追出去，发现那些财宝顺着水路运出去了，最后在某个地方又分散开，微臣无能，当时没有将这条线查明白。可现在一切都明了了。顺着水路一路北上，便可以到达楚王爷的封地。谢太妃或许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预谋要谋反，一直在为今日造反准备好钱粮。”

很多年前？

那是多久以前？

从她发现他的父皇根本不会爱上她开始吗？

所谓的潜心修佛原来不过是一个幌子，骗了那么多人，骗了那么多年。这件事细想起来，简直令人后怕。连陆昂这种经受过无数案子的人，想到谢时莲的城府能瞒过那么多年，都让他暗自心惊。

“角斗场查过了吗？”

陆昂回道，“里面早就空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在谢太妃自缢前几天，里面的人都突然消失了。看来是提前就接到了命令。属下在角斗场的一间屋子里还发现了这个令牌。”

小良子将令牌接过来躬身递给了姜安。

姜安看了，上面一朵莲花，不就是谢时莲么？

这一场造反看起来像是为母平冤，可其实是蓄谋已久。

新帝刚登基一切还不稳。而叛军那处却早已未雨绸缪。这一场仗，姜安这边到底有多少胜算？

陆昂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可无人知道，这个时候的皇上姜安，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形势。若他败了，这晋国还是姓姜。他心中其实明白，或许姜玉庭比他更有能力，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他在意的不过是，他答应她的事情就没法办到了。所以，不能失败啊。

现在还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