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被凤隐扶着走出屋子，李汉却执意不肯。

外面张大夫还在等着。

他方才连止血都没完成，李汉便已经冲进去了。他也知道此时找他，他也不会出来，只好在那等着了。

“小殿下，你也别太难过了。”

卫昭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告诉我。”

凤隐叹息道，“这孩子一直很矛盾，一直很纠结。她或许一直痛苦不堪，只是不愿将那些告诉小殿下。这样，或许是一种解脱。”

卫昭什么都没说，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倩儿匆匆跑过来，问道，“怎么样了？奴婢，奴婢去了大统领府，大统领不在府中。奴婢尝试着去宫门口，可被拦下了。没办法，奴婢只好回来了。”

凤隐见她跑的气喘吁吁，便道，“绾绾已经走了。就算你把太医请过来，也不一定有用。”

倩儿捂了伸手捂了眼睛和脸，蹲了下来。

在凤隐的劝说下，卫昭回了公主府。

身后事，凤隐在那张罗，又请了李汉军中几个不错的弟兄一起过来帮忙。

绾绾出殡，定在了三日后。李汉任由旁人在那忙碌，却一直坐在绾绾床前，一言不发。郭仁他们过来安慰，他也没有回应。

张大夫担心他的伤，与郭仁他们说了。郭仁和赵立他们将李汉架了，让张大夫给清理伤口敷了药。一番结束，李汉继续拉着绾绾的手就那样坐在那里。

头一天忙到晚上，凤隐这才回了公主府。她进门，便瞧见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倩儿在一边站着，摇了摇头。

凤隐拉着倩儿出来，小声问道，“小殿下一口饭没吃？”

倩儿道，“一口饭没吃，一口水都没喝。就那样躺着，一句话也没说。”

凤隐道，“本就在那守了一夜，没吃没喝没睡，这回来还是这样，那可怎么是好？”

倩儿道，“小殿下的性子姑姑也知道，你我怕是劝不住的。”

凤隐道，“往常受些小打击，小殿下自己就想通了。如今这事……小殿下那么重情义的人，怎么能受得住啊！她若是大哭大闹，我反倒放心些。这样憋着，身体是要垮的。”

凤隐想了一下，对倩儿道，“你去将饭菜热一下，再去劝一劝。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凤隐说完，又匆匆出了公主府。

她去的正是大统领府。

大统领府的人都认识她，倒也没拦她。

她听说秦羡此时就在府中，便心中有些欣喜，快步去了西院书房。

“见过大统领。”

凤隐见到秦羡福了身子。

对于凤隐的出现，秦羡有些吃惊。他搁下手中的朱笔，起身道，“姑姑请起。不知姑姑此时到访，有何要事？”

凤隐却还屈膝在那，道，“奴婢来请大统领去看一看小殿下。”

“她……”秦羡有些迟疑。她已经毅然决然的留下和离书，搬出大统领府。她此时应该与自己没有半点瓜葛了。他还要过问她的事情吗？

凤隐见他只说了一个字，没有说下去，便猜测他心中有些顾虑。

于是又道，“绾绾她去世了。”

秦羡皱眉道，“何时之事？”

凤隐道，“就是昨夜之事。”

秦羡刚刚回府不久，还没有听说此事。绾绾一死，他立刻就能想到卫昭此时的情形。

凤隐又道，“小殿下从昨夜到现在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奴婢等人劝不住，奴婢只能来找大统领了。”

秦羡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担忧，面上故作平和，“我去也是徒劳。她并不想见我。”

凤隐语气急切道，“小殿下她对付孟夫人，其实是事出有因。”

秦羡皱眉，却又拿起了朱笔，道，“此事已经过去。”

凤隐却道，“大统领应该知道。小殿下她许多话都藏在心里，其实她一点也不好受。只她习惯了，便都自己扛着。大统领应该还记得小殿下在宫中御花园落水那次。当时奴婢并不在她跟前伺候，可奴婢也听说了一二。小殿下险些因为那次而死了，大统领还记得吗？”

秦羡握笔的姿势不动，嗯了一声。

凤隐道，“小殿下猜到那推她下去之人，是孟夫人。只她没有任何证据，因那人飞檐走壁将她扔进湖中。而孟夫人一直温婉示人，无人知晓她身怀武功。是以小殿下将这事一直记在心里。一个要害她性命之人，小殿下自然要处处提防。可大统领也该知道，在这大统领府，小殿下并没有主动去招惹过孟夫人。反倒是孟夫人一直对小殿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小殿下不过是将计就计，设计将她打垮。若孟夫人无过错在先，小殿下怎么会去平白无故害一个好人呢？”

秦羡看向凤隐道，“当年那事当真是孟澜所为？”

凤隐道，“此事小殿下与奴婢提起过。但她说并没有证据，那是她的猜测。可大统领应该知道，小殿下做事都有分寸。即便是猜测，也一定是有理有据的。在这件事上，小殿下有失考虑，让薛老夫人的身体受损。可大统领，你不该因此事责怪小殿下。小殿下她，并不容易。她这一路走来，太难了……”

秦羡沉默良久。

他想起那日卫昭与他说的话，她说起孟澜时，就说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她又小说自己无凭无据的不好多说。其实那时候她就是意有所指，指的便是当日御花园一事吧。

那件事过去的有些久了，秦羡当初没有将那件事与孟澜联系起来。后来知道她会武功，也没有联系到一起。可卫昭是当事人，她自然一直记着这事。

对一个要害死自己的人，卫昭这样做，实在是谈不上过分。

可她什么也不说，就那样一走了之了。她就那样想着自己，一定会因为此事迁怒她吗？

还是她对自己有些失望了？一到这种时候，就急于要保护自己，所以选择了逃开。

是他做的还不够吗？

不够吧。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好好保护好她。若当初她真的因为孟澜而死，这件事他又该去责怪谁呢？

秦羡突然对自己有些否定了。

凤隐又道，“小殿下只是害怕，想逃了。她对薛老夫人的心是真的，如今薛老夫人身体不适，她比谁都担心。她在府中，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薛老夫人。对大统领，亦是。小殿下性子执拗，你若是怪她，她心中便更气。即便知道自己让你难受，她也要堵了这口气。到最后，其实是两人都不好受。大统领，小殿下这几日，一点也不好受。奴婢看到了，不过是没拆穿她而已。她自搬出大统领府，便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她背着我，往脸上涂胭脂，可那黑眼圈哪藏得住？脸上的血气哪能抹出来？她还背着我偷偷将饭菜倒了，假装自己已经吃完了。可在窗户外面，那些饭菜，都是奴婢又找人去打扫了。不过是三五日，小殿下已经瘦了一圈了。如今又遭逢绾绾这件事的打击，奴婢实在是担心小殿下熬不下去啊……大统领，请……”

凤隐的话没说完，就见秦羡已经从书案前走过来，道，“我去瞧瞧她。”

凤隐忙又要福身子感谢，却被他拦住，“姑姑这些日子辛苦。还有，多谢你与我说了这些。”

凤隐浅浅一笑，“奴婢盼着你们好。”

秦羡抿唇点头。

出了门，秦羡又问道，“李汉那里怎么样了？我也是此时才知道这事。好些日子并没有去军中。”

凤隐道，“军中有几个将士过来帮着处理后事，奴婢也是两头跑，毕竟这事全是男人也不妥当。只李汉他状态也不大好，与小殿下一样，一直扛着，一言不发。”

秦羡道，“他是个男子汉，总能走出来。给他些时间便好。”

凤隐叹息一声，“此事对小殿下和李汉都打击太大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秦羡也轻微叹息一声，随即道，“明日你从大统领府带些人过去，也好帮忙。”

“多谢大统领。”

说着，马车已经离着公主府越来越近了。

刚到门口，秦羡已经雷厉风行的下了马车，直接大步走进了公主府。

倩儿见到他过来，有些惊愣，“将……”

尚未行礼，秦羡已经从她身侧走过，像一阵风一样。

秦羡几步踏进屋，推开槅门，见到卫昭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盯着上面看，双目无神。

秦羡走过去，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

卫昭要挣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秦羡用极为霸道的口吻说道，“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