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被秦羡直接抱着下了楼。他手臂粗壮有力，紧紧的托着她。
楼下院子里很多人都已经准备吃早饭，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卫昭实在是觉得丢人，便不再挣扎，只暗地里用手掐了他的后背。
秦羡将她放下来，她不说绾绾的事，便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坐了下来，蓉娘给她端来了早饭。
“吃一些。”秦羡将筷子递过去。
卫昭点了头，又看向秦羡，“你吃过了吗？”
“路上吃过了。”
“路上能吃什么？再吃点吧。”她有次听赵立他们提起过，知道他们这些军人在路上是不会好好吃东西的。能怎么简单就怎么简单的来。
“好。”
蓉娘早已不等秦羡开口，已经盛了一碗粥过来，又端了些小菜过来。
两人默不作声的喝了粥，吃了小菜。
蓉娘笑眯眯的退了回去，看那二人像是老夫老妻一般的自然。
见秦羡三两口喝完，她又问道，“还要吗？”
“够了，本就不饿。”
“嗯。”
卫昭也将碗里的粥喝完，要起身，却被秦羡按住，“你要再来一碗，吃的太少。”
不等卫昭回应，秦羡隔空和蓉娘眼神交流了一下，蓉娘很快又给她盛了一碗。
秦羡就这么看着她卫昭不得已又将另一碗粥喝下。这一回，不等秦羡开口，她先道，“我就这点饭量，你可不要再勉强我喝第三碗了。”
秦羡微微勾唇，道，“不是要说这个，是你嘴角有粒米。”
“……”卫昭擦了擦嘴角，随即起身，抬头往上看，芸娘还没有出来。她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绾绾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要上去看，被秦羡拦住，“她不是个孩子了，你能管的了她一天，管不了她一世。她本就是有照顾你的义务，此时连自己的都照顾不了，她便什么用。”
卫昭瞪他，“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这话又像是在问自己，她一直以来也在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她可以去放肆利用别人对她的好。比如姜安，比如秦羡……
可她突然又发现秦羡的话说的有道理。
她是知道自己没法护着绾绾一辈子的。绾绾自己的事情，若她不能自己走出来，她帮不了什么忙。她陪了她一夜，她早上看起来已经想通了。若她现在还是不肯进食，那她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你陪我出去走走，晚一会儿出发也不耽误。”卫昭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间屋子，先走了出去。
秦羡便也跟了过去。
早上路上已经有了叫卖的小贩，卖包子馒头的店铺门口冒着热腾腾的气，卖蔬菜的小贩叫着他的菜多新鲜。
卫昭与秦羡安静的走了一段，感受着浓浓的烟火气。
她像是在逛街一样闲散，突然却说道，“绾绾有孕了。”
孩子只能是狄野的。
秦羡没有做过多的猜测，但卫昭说出的这句话，也没有让他很意外。
“我劝她打掉，她同意了。”卫昭继续说道。
“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有人爱，也会勾起她的不快，打掉是最直接的方法。”秦羡理性的说道。
卫昭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的很容易，一条小生命，就我们三言两语的就决定了他的消亡。我感觉自己也像是个刽子手。”
秦羡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
卫昭道，“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呢？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不好吗？”
秦羡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人是真的随心所欲的？即便是当今的皇上也是被诸多礼教所束缚着。”
卫昭一笑，“你说得对啊，是我太贪心了。我们能这样活着，便是多少人殷羡不来的，哪还能要求更多的随心所欲呢？”
卫昭很快收拾起了这些小情绪，转而对秦羡道，“我打算让她回去在宫外住一阵子。她这样子不好回宫里。打了孩子，是要卧床休息一个月的。她在宫里，我虽然能护着，可难免被旁人看到，因这事，我一人是没法照顾周全的。她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便是霍乱宫闱的大罪了。”“但我也知道，她以后的路便难走了。狄野做的这件事，队伍里的人都知道了，回到京都城别人自然会知晓的。宫里头的人都会拿这事笑她，虽不敢当面说什么，可背地里一定会说的。她若是能坚强点，不在乎那些便好。怕她哪日那些话传到她耳里，她受不住。我有时候想了，倒不如不让她再回宫去了。可她没有亲人在外头，我也不知道叫谁照顾她。谁照顾她，我也不能放心。公主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好，我又没法出去顾着她，实在是为难的很。”
秦羡抿紧着嘴唇，半晌道，“我在外还有一处宅子，她打掉孩子可以先住在那里。我可以找两个不错的人去照顾着，他们不认识绾绾，也不会多问。若是你能放心，就叫她一直住着。你什么时候得空便出来看看她。这样也可以一边等着你的公主府建成。”
卫昭又给秦羡下了套。她主动出来与他走走，还将绾绾的事情告诉了他，又说了自己诸多的难处，便是等着秦羡说这些话。
卫昭自知在京都城，尤其是在宫外，她是没有那个能力办许多事情的。她能想到能帮得上这个忙，而且还不会泄露出去的人只有秦羡。
每每示弱，必有所求。她就是在利用秦羡对她的喜欢。
谁才是那个硬心肠又无情的人呢？
“我先代绾绾也代我自己谢谢你了。只这件事，大统领替我一定要保密，即便是你找的那几个人，也不能知晓其中内幕。我怕绾绾脆弱，想着做傻事。”
“此事你尽管放心。你打算到了京都城就办此事吗？”
卫昭点头，“月份越小打掉，对绾绾的身体伤害越小。更何况，我怕那孩子在她肚子里越久，她越有感情，便狠不下心了。”
“那回去之后我先将宅子里的事情安排起来。”
“多谢了。”
卫昭微微欠身，便又想起一事，按着秦羡的速度，他许是已经去过京都城再折回来的。她便问道，“大统领已经回过京都城了？”
“嗯。”
“那西狄发生的事情，大统领都悉数与我父皇说了？”
“这件事说与不说，由你决定。郭仁他们没有多嘴。”秦羡自然明白卫昭所问的不过是狄野与绾绾一事。
卫昭知道秦羡的想法。他若是说了，必定会对两国的和平有害，他不做这样的恶人。可他即便是不说，这消息早晚一日也会传到姜善的耳朵里。所以说与不说，他都交给卫昭自己决定。他不去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卫昭心中冷笑，秦羡果真是个理智战胜一切情感的人。
但秦羡不说，便又给了卫昭一个选择。
她若是选择去姜善跟前哭诉，西狄这等恶性，是必然要引起朝堂不满的。可她若是说了，便是等于将绾绾的事情迅速的昭告于天下，她又没法办到。
正这般想着，便听秦羡突然道，“对不住。”
卫昭愣愣的抬眼看向他。
秦羡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那样的情绪原该是正常的，是我强人所难，让你感我所感。其实你哪有那个义务呢？别说你还未嫁给我，就算是你嫁给我了，你也不能真心实意的恭喜我的。”
卫昭浅浅一笑，“大统领倒是开窍了。只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期望大统领的道歉了。”
那件事已经叫她心烦意乱，她是真的不想再提及了。
可秦羡却没就此打住，他扶住卫昭的双肩，道，“你想不想听我都要说。我是个傻子，你那样不开心时，我反而应该开心的。这证明你是在嫉妒，在吃醋。”
“……”这个神逻辑，他是怎么想到的？
秦羡继续说道，“孟澜是孟澜，你是你。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要求孟澜对你情同姐妹，也不能要求你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要你们分享一个男人本就是件难为你们的事情。我不是什么帝王，没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
“那一日，你的反应才是一个女郎该有的反应，我不该为此苛责你。你恼我闹我，便是打我骂我，也都是理所应当的反应。我那日犯了混，才与你争吵，说的那些话怕是也伤了你。所以我特意过来找你道歉。”
卫昭感叹，秦羡他果真是个君子。
可她一愣，问道，“特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