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没有想到圣旨来的那么快。若是能再早些，姜善也不会再拖一个晚上。

世人或许都以为姜善是急着迎九公主回宫，只有卫昭心中明白，姜善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命。

出行的前一日，有人送来了她的宫装，嬷嬷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宜。卫昭对这些十分熟悉，便觉得嬷嬷啰嗦，给绾绾使了眼色让她以卫昭昨日受了伤还未好全需要多歇息为由，将她打发了。嬷嬷觉得还没说完，想留下再多说几句，被卫昭横了一眼，只好悻悻退了出去。

那嬷嬷刚退下，便又听见有人敲门。绾绾以为是那嬷嬷不识趣，又过来，便拉开门准备骂几句。一开门，便见到是孟芷在门口，忙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问道，“孟副将有何事？”

孟芷站在门口，回道，“外头有人找，被大公主的亲卫拦住了，大统领让我问九公主，见还是不见。”

卫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何人要见我？”

孟芷回道，“怡红院的花想容。”

卫昭一听是花想容，忙起身，几步走了过来，“快叫她进来吧。”

孟芷见她对见一个风尘女子竟然这般欣喜，心中多有不理解，但没多问，只垂首，随即立刻转身走了。

不多时，花想容便走了过来，卫昭上前将她拉了进了屋，又问道，“怎么不见蝶儿？”

花想容道，“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他们只许我一人进来，蝶儿便在外头等着了。”

花想容说完，又抽出手，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昭示天下，我也该给你行个礼了。”

花想容说完，便要朝卫昭跪下，忙被她拦住，“花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你不拿我当姐妹看了？”

花想容欠了身子，道，“以前知道，但你不提，我也当做不知道，又觉得是在宫外，不必拘礼这些。如今你苦尽甘来要回宫了，我也不能这么不识抬举，还装作不知道，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卫昭正色道，“倘若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又怎么会与花姐姐成了姐妹？花姐姐若是再这般，那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姐姐也别埋汰我，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花想容见她似是真的要生气，忙道，“好妹妹，是我错了，再不说那样的话。我今日是糊涂了，你不要与我置气。我也是担心你，这桃花庵着火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得知你没什么大碍，我总不放心，还是要回来看看。看在我如此关心你的份上，你也就不要与我置气了。”

卫昭本就不是真的要与花想容生气，听她这般说，便笑了，“花姐姐早这么说，我也不用这么生气一回了。下次可不许再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妹妹你就饶了姐姐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总要要点面子的。”

卫昭噗嗤一笑，已经拉了花想容坐下。

花想容细细看了她，虽看着没什么事，但还是问道，“知道你这里着了火，我吓得不轻，赶紧过来了。你和我说句实话，可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的，花姐姐，我没事。”

“那便好。只是你……”花想容有了愁容，说道，“你这一回宫中，我怕见你一面都难了。我难得有个好姐妹说说话。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你能回宫其实是件好事，我这个当姐姐的应该替你高兴才是。”

卫昭说道，“姐姐不要说这种话，虽说回宫之后身不由己些，不似在这里自由些。但我日后寻了机会，就会去看望姐姐的。”

花想容掩了唇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只按你自己的来，莫要因为我触犯了宫规。”

“姐姐哪里的话。”卫昭想了一下，心知她倾心明王，但明王又一心爱慕柳月仙，三人都是为情所困。若明王能改了心意，将花想容迎回王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这事也不是顺着她的心意来的。她这一回宫的确不容易再出来，心下担心花想容，便问道，“这些日子，你与那位恩客如何了？”

花想容道，“以你的聪慧，你从未开口问我那位恩客的身份，我猜想你是早就知道是谁了，这般，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了。明王他，虽然顶了一个艳福不浅的名头，可他去我那里那么多次，却从未碰过我。”花想容苦笑一下，道，“其实我们这种风月场所的女子，该知道什么是逢场作戏，本不该对情爱有什么期盼的。可是明王那样的人，由不得我管住自己的心。我也曾厚了脸皮问他，为何不能接受我，我其实贪图的并不是他的身份啊。他笑了笑，说他知道，他从没将我与其他青楼女子看成是一类人。可是他说，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再也装不下别人。我就知道我不该问的，我这一问，知道了真相，以后连再见他的机会都没了。”

这其中缘由卫昭自是知道的，但柳月仙的身份特殊，她也不便透露，只安慰花想容道，“这情爱一事，都是讲究个缘分，一分也强求不得。花姐姐还是放宽心些为好。日后兴许还有一段良缘等着你的。”

花想容摆摆手，道，“我这样的身份，哪还奢求这些？等到日后人老珠黄，便带着自己的积蓄做些小生意，若是运气好，还能遇到个知冷知热的人，若不能，便自己一人到老算了。你也不要提我了，你与那位秦大统领如何了？上次他专门去了一趟怡红院，问起你来，像是专门为你而去的。我来时，也见着他在外守着，这份心意，你就没瞧见？你若是能嫁了他，日后的日子可就算好过了。”

“姐姐莫要拿这事笑话我了。他家中已有妻室，两人好着呢。我这横插一脚算什么？花姐姐觉得以我的性子，能与旁人平分一个男人？”

“你呀，这骨子里头倔强的很，我也不多嘴劝你了。你做事心中有数，是不必我多说的。我也不多留，方才那位女将士凶巴巴的叮嘱了不要多留。当姐姐的今日在这里恭喜你了，日后记着得了机会出来找我。”

“姐姐放心，我会时常牵挂，一定想着你的。”

卫昭送了花想容到门口，又折身回来，便瞧见了挂在那里的宫装。他们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走时卫昭更让绾绾不要多带什么。

绾绾叹口气，道，“突然要走了，竟还有些舍不得。这地方咱们也住了大半年了吧？小姐可有什么舍不得的？”

被绾绾这么一说，卫昭倒是想起几件事来。

如今她就要回宫，身份以不同往日，虽姜舒担心她的安危，着亲卫在外守着，但绾绾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卫昭便交代了绾绾两件事。

“其一你去找秦大统领过来，就说我有事要找他说。其二，你去替我打听一件事。我想知道了然大师被葬在了哪里，我要去祭拜一下。”

绾绾听了，便立刻出去办了。

没多久，秦羡便已经到了门外，他恪守君臣之礼，在外道，“九公主找我有事？”

“秦大统领进来说吧，我的确有事找你。”

秦羡这才进了屋，卫昭站在那里，手轻轻抚过那做工精致的宫装，道，“这两日秦大统领在这守着，辛苦了。”

“分内之事，九公主不必客气。”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九公主请说。”

“先前我在这里时，你将李汉留在这里，让他听我指挥。如今我要回宫中了，这李汉我还能叫得动吗？”

秦羡直接回道，“你依旧是他的主子，他听从你的调令。”

“那便好了。”卫昭转过身来，看向秦羡，“我还有件事单独找他，有秦大统领这句话，我也不怕他不办了。你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或者违法乱纪的事情，只不过让他帮我一个小忙而已。李汉此人，我是信得过的。”

“嗯。”

见秦羡不反对，卫昭放心下来。此时她心中也有了一个念想，身边光光只有绾绾一人可用是不够的，等回了皇宫，她一定要培养一些人，方便替她办事。

收回神思，视线落在秦羡的左手上。那上面的牙印还有血痕，清晰可见。看这样子，秦羡并未去包扎一下。

“秦大统领一直都在，并未回府？”卫昭看着那牙印问道。

“不曾。”

“那可惜了。”

“嗯？”

卫昭却看着他，浅笑不语，目光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