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大师的坟冢并不是什么秘密，绾绾很快就打听到了。但因为那些亲卫在守着，卫昭出去并不方便。她想了一下，还是喊着秦羡跟着，他们才能放行。

秦羡也没拒绝，与孟芷二人跟在身后，绾绾扶着卫昭下了山。在后山山脚下，便看到了了然大师坟冢。

秦羡也识趣，与孟芷站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卫昭在他们视线范围即可。

不论是云璋亦或者了然大师都是她的长辈，当得起她跪拜。卫昭便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头，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秦羡就在不远处，卫昭不便多言，只心中对云璋多有感谢。她将一张纸折叠成的纸鹤趁着秦羡注意不到，用手拨开一个小坑，将那纸鹤埋了进去，又迅速用土盖上。这是他们北齐的祭奠方式，云璋即便是已经在晋国出家为尼，可她还是北齐人，她应该也希望会有一位故人这般祭拜她。

祭拜结束，几人又上了山。刚到了桃花庵，便听李汉过来说道，“大统领夫人来了。”

话音落下，就见孟澜十分端庄的走了过来。

孟澜生的温婉秀丽，与孟芷虽眉眼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上完全不同。她过来朝着卫昭与秦羡都行了礼。

本来人家夫妻见面，她本不该还杵在那里扰了人家的。可卫昭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更何况她如今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了，便端着些公主的架子站在那里，主动问道，“夫人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大统领这是在执行公务，并不算清闲，夫人莫不是不放心么？”

绾绾听得有些困惑，这平日里没见卫昭对孟澜这般针锋相对啊？今日这话绵里藏针，莫不是自家小姐开窍了，开始吃醋争宠了？

一想到此，便暗地里替卫昭加油打气。毕竟在她眼中，秦羡与卫昭才是那种般配的，英雄配美人的那种相配。

孟澜得体道，“今日虽是为了大统领来的，但也是为了九公主来的。鼠疫一事，你救了母亲一命。母亲得知昨日桃花庵走水一事，对九公主多有惦念。但无奈身子不便过来，所以着了臣妇过来一趟。见了九公主安然无恙，臣妇也好回去与母亲说了。”

卫昭浅笑，随即突然道，“秦大统领，你这手上的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若是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孟澜立刻朝他手上看去，担心的拉了他的手看了，秦羡虽然收的很快，又将袖子掩了，可孟澜还是看的真切，那上面是一排牙印。

秦羡听出来了，她是故意说给孟澜听得。他才算明白了不久前，她那句可惜了是什么意思。还有眼睛里的那份狡黠。

可偏偏又生气不起来，心中竟还有几分窃喜。

绾绾替卫昭着急，自然护着自家主子，见秦羡把手藏得好好的，便想起昨晚卫昭将那事已经告诉了她，便道，“呦呦呦，秦大统领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弄得？奴婢瞧了像是被什么人咬的。这屁大点的地方，有谁敢咬大统领啊？”

绾绾说的眉飞色舞，秦羡轻咳了一声，没多搭理，对孟澜道，“你回去与母亲说，等明日我便回去。九公主并无大碍，也让母亲安心。”

“是。”孟澜温柔应了，“那我先回去了，明日等着大统领回来，我多备些大统领爱吃的菜。”

“嗯。孟芷，你送送她。”

“是。”

待孟澜孟芷走的远了，秦羡皱眉看向卫昭，“你的人也不管管好？”

卫昭理直气壮，“她没说半句假话，怎么没管好？大统领还真是个妻管严，竟一句话也不敢说。哼！”

卫昭说完，便提了裙裾假装负气走了。

绾绾瞪了一眼秦羡，也道，“妻管严，胆小鬼，哼！”

秦羡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余光瞥见不远处那几个亲卫已经憋了笑。秦羡摇头，无奈走开。

——

第二日清晨，如同卫昭要求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站到了桃花庵的门口。卫昭盛装打扮走出来的时候，那山下跪着许多百姓，即便是她离着有些远，也能看的见。

“皇叔……”来迎她的是明王姜牧。他也是一身华服，看起来十分英武。

“总算是熬出头了，你若回去，你母妃也有个伴了，不至于孤苦无依。”姜牧话语中多有欣慰之意。

卫昭点了点头，道，“我此番回去，也不知能否护住母妃。母妃还是要多劳烦皇叔照拂。”

这话说的姜牧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惆怅，只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便没有再多言，只道，“咱们下山吧。这地方，无需再来了。”

卫昭转头看了一眼，前两日的大火，没有将佛殿烧毁，但后院许多屋子都被烧毁，还需要修葺。这地方，或许她日后还会再来的，但绝不会与上次那般落魄而来。

桃花庵门口，了空大师带着一众弟子恭送了卫昭。卫昭朝了空大师行了礼，这才离开。

御林军亲迎，卫昭下了山，在众人的拥护下上了车。

百姓们匍匐在地上，恭送她。

那场火没有烧死她，一场天雨救了她，更坚定了她在百姓中的地位，他们都说她是菩萨转世，老天是不可能让她死于非命的。

卫昭上了车，她眼睛扫过那些百姓。仿佛回到了北齐，她每每与父皇母后出皇宫，百姓们都是用那样恭敬的姿态对待她。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绾绾。绾绾在依依不舍的看着某个方向，就在不远处，秦羡骑在马上，身后不远处李汉也骑着马。绾绾的视线在他身上移不开。

或许能回到皇宫，对卫昭而言是件好事。可对绾绾这个心有了归属的人来说却不是。她或许已经习惯了这里，这里虽然清苦，却比皇宫自由。她可以和自己的心上人打情骂俏，去看月亮，去吃糖油糍粑。可一旦进了宫，她要再见李汉一眼，难如登天。

卫昭知道绾绾的心思，她不能这么自私。她重获一世，都是为了自己的家国仇恨，可绾绾什么也不是，她有权利去活自己的人生。

她要给绾绾一个好的人生，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绾绾的事，她可以做主。但李汉的事情，她需要找秦羡去说。

马车动了，绾绾再不舍，也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转脸已经换上了笑脸到了卫昭跟前。

傻丫头。

卫昭心中疼惜，面上却不言语。

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暂且委屈绾绾一段时间了。

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城，只见皇城内一路上设锦缎为栏，每几步便有执金吾立在一旁，这般阵势尽显皇家风范。

两旁挤着的百姓，有来瞧热闹的，有来特意欢迎卫昭的。

绾绾一扫方才的失落，望着两边的架势，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小声对卫昭道，“小姐，奴婢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架势呢？关键是若是给旁人的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偏生是给小姐你的，奴婢真是没跟错人，实在是太威风了。这般回去，那些宫里的人也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这阵势对绾绾而言稀奇的很，对她而言十分稀疏平常。她以前觉得十分正常，可如今，她获得这些，却用了那么多的努力。果然，不是什么都是天生就有人给的。

“奴婢也该改口了，日后可不能叫你小姐了。”

卫昭淡淡道，“叫什么都随你，你开心便好。”

“开心，奴婢替小姐，小殿下开心。总算是熬出来了。”

见她红了眼眶，卫昭忙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要再哭了。”

绾绾忙擦了眼睛，点头，“不哭，奴婢不哭。”

绾绾朝后头看了看，道，“小殿下今日真是体面了。前头是明王领着，后头是秦大统领护着。”

秦羡？他竟也在么？

卫昭便朝后面看了看，那一看，便如同她头一次见他一样，他那么醒目，一眼就能让人看见。

卫昭收回视线之时，与云鹤的眼神不期而遇。

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苏莺莺或者云鹤定是会再找机会与她见面的。来日方长，卫昭将视线收回来，又听绾绾小声道，“我从李憨憨那里得知了一个秘密，小殿下要不要听？”

“既是秘密，那便等回了宫再说，这里人多口杂。”

绾绾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前方离着宫门口不远，卫昭坐在车上便瞧见宫门口站了不少人。

本来她这身份是犯不上妃嫔皇子公主们来迎接的，可她就偏要让他们来迎，借着这个机会，日后也便没有了。她再提更过分的，姜善也都会应允。众人不知道什么缘由，只当是天子的宠爱，便足矣。

那些妃嫔皇子公主心中再不乐意，姜善下了口谕，没人敢不从。

妃嫔那里皇后与谢时莲并未出现，除了苏莺莺之外，她还见到了姜宁的母妃柳月仙。相对于他们而言，卫昭的视线更是落在那站在后头不起眼的一人，凤隐。

进了宫，与她总是有机会再见的。

在那些人的簇拥下，执金吾停下，御林军接手，将她迎了进入皇宫。

她走进皇宫的那一刻，听到身后齐呼，“公主千岁！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喊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