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是这话？

卫昭心中不觉想笑。

绾绾一天到晚说秦羡喜欢她，怂恿了她嫁给秦羡。她那奇怪的幻境之中，母后也是要将她托付给秦羡。现如今，连着这位七皇子已经不久与世了也说着这样的话？

在世人眼中，秦羡就这么好么？

若好，为何要成为杀她同族人的刽子手？

卫昭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七哥，你不必操心小九的事情了。秦大统领他，何等的身份，小九是高攀不起的。”

姜安听了道，“小九你那么好，配他绰绰有余。可是你心中有着旁人，不肯接受他？”

卫昭瞧了他，那眼神灼灼之中似是在期待着什么。卫昭稍一想，便有些会意。

卫昭避开他的眼神，只道，“小九心中所想早已不重要，生逢此时，便只想着能安然度过一生。七哥你也莫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我与秦大统领之间的事情，七哥就不要操心了。”

姜安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多言。

姜舒端着药进来，卫昭便退开到一侧。姜安喝了药，姜舒替他擦了嘴角，对他道，“想见的人，你已经见了，可以安心的养着身子了。这活着，一切才有指望是不是？”

“多谢皇姐成全了。”姜安说完，便闭上了眼睛睡去。

卫昭识趣，便要退下，姜舒却起身，叫住了她。

卫昭躬身问道，“皇姐还有什么交代？”

姜舒走到她跟前，怕姜安听到什么，小声道，“不论今日小七对你说了什么，出了这个屋子，便什么都没有，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小九明白。”

“嗯，那就趁早回庵中吧。”

“是，皇姐。”

卫昭出了里屋，见姜善已经不在屋中，许是已经去上早朝去了。

她出了高阳殿，与绾绾一同离开。

绾绾小声问道，“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吗？那七皇子怎么办？”

“生死有命，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绾绾惋惜道，“七皇子多好的人啊，太可惜了。”

卫昭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高阳殿。

可惜了么？

她是不是该说出她有法子救他？可她却如此狠心的没有说出来。只因为此时还没有到那种关键的时刻么？

她呀，变得心狠了。人命在她心中，已经没有那么珍贵了。

重新转过头，卫昭却对绾绾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绾绾不解，却见卫昭已经快步走远了，她只好立刻跟了上去，追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啊？说的小姐像是算命的一样。”

卫昭刚要说什么，余光却看到秦羡就在不远处站着了。她便道，“我虽不是算命的，可这宫中却有个人可以算命，那便是钦天监。不信，你去问问他，七哥是不是还没到命数。”

绾绾心中诧异，这钦天监的事，小姐在桃花庵怎么也能知道？

正在此时，却瞧见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绾绾立刻变了脸色，想着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又是冤家路窄，碰到这些人。也难怪绾绾头疼，前面来的是王若卿与姜敏。

自姜安身体情况糟糕，各宫嫔妃都争相过来表现，虽说大部分都被姜善和姜舒给打发了。可皇后是六宫之主，自是不能给打发的。

这不算宽阔的宫道，卫昭避无可避。

“小九见过皇后娘娘。”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十公主。”

王若卿端庄的抬了手，“都起来吧。”

卫昭站定，王若卿淡淡扫她一眼，道，“你今日进宫来可是你父皇叫你回来见小七的？”

卫昭点头，“的确是父皇召小九进宫一趟探望七哥。”

王若卿点了点头，就听姜敏冷笑一声道，“你一个尼姑庵回来的人，也不怕给七哥带了晦气。你除了连累七哥之外，还能做什么？啊，我倒是忘了，你本来也与七哥关系不一般。趁这个机会来，不会对七哥有什么非分要求吧？”

卫昭与姜敏接触过几回，也懒得搭理她，只王若卿在场，便应了几句道，“今日不过是来看看七哥，谈什么非分之想？皇后娘娘和十妹也是来看七哥的吧？那小九不打扰了。”

卫昭说着便微微侧开身子，想着王若卿与姜敏先过来便好。

王若卿走前几步，到了卫昭跟前，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她，问道，“听说你在桃花庵和了然大师，也就是云璋关系很近。她死前也是你最后一个见的她，她就没有向你交代什么话？”

卫昭垂首勾唇，随即道，“并没有交代什么话。好像很多人都希望大师她交代了什么话，皇后娘娘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王若卿微微一怔，随即笑开，道，“本宫也不期待什么，只希望你实话实说便好。有时候太自作聪明，只会给自己招了祸端。乖乖的，或许日后还能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若不听话，这日后，你父皇还得罚你，谁也救不了你。”

卫昭浅浅一笑，抬眸看着她，又躬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心中暗想，你这般毒妇，明着在要挟我，我又岂能让你如愿？我并不是当年的连贵妃，会受了你的毒害。

“敏儿，咱们进去看看你的七哥吧。”王若卿说完，便走了。姜敏跟上，只听王若卿小声对她叮嘱道，“这姜宁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日后与她还有接触，定要小心些。”

“她有什么厉害的？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尼姑而已。”姜敏撇嘴不屑道。

“多听本宫的话，本宫总不会害你的。你这孩子，性格这般莽撞，迟早会惹祸。就像方才的话，本宫听到就算了，若是你父皇听到，他是要生气的。那姜宁的名声你父皇不在乎，可小七的清誉他可是十分在意的。明白吗？”

姜敏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卫昭，见她已经朝前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等着她。那是她的心头好，秦羡。姜敏咬了牙齿，心不甘的转过头来。

卫昭走到了秦羡跟前，问道，“秦大统领还在此处等我？”

“我奉皇上之命，送九公主回桃花庵。”

“善始善终，秦大统领做事是不是就是这么一个风格？”

秦羡没说话，只做了个请的姿势。

卫昭便走在了前头，她难得来一趟宫中，想起一事，便假装无意的问道，“秦大统领可听闻东宫丢了什么人？”

秦羡微微蹙眉。

这九公主与七皇子本就亲厚，今日见了七皇子，应当是哀哀戚戚的才是，可此时见她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反倒是步履轻盈，十分轻松的模样。

现在她只字不提七皇子，反倒是问起太子东宫来了，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卫昭这么一问，他倒是知道一些。这姜晔近日来，好像确实派了人在找什么人，而且行踪十分谨慎秘密，也不知道是找谁。

这九公主在桃花庵，莫不是也得到了什么风声？

她既然问了，秦羡也没什么好瞒的，便道，“像是丢了什么人，但我也不知道更多。”

“这便够了，多谢秦大统领了。”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到了宫外。那十几人一行的执金吾也已经候着了。

这其中依旧有着云鹤。

卫昭走到马车前，提了裙裾要上去时，目光便停在了云鹤身上。

秦羡瞧了，走到她身侧，颀长的身姿，恰巧挡了她的目光。卫昭将视线收回，抬眼看向他，只见秦羡目不斜视，道，“九公主早些回去，莫要耽误了时辰。”

卫昭失笑，让绾绾扶着她上了马车。

等到了桃花庵，秦羡却还将她一路送到了后院，然后又当着那些围观小尼姑的面，将靴子里那一把匕首取出来交到了卫昭的手中。

卫昭接了过来，福了身子送了秦羡。

转身进了屋中，嘴角便勾起一抹笑意。

绾绾凑过来道，“小姐是因为秦大统领体贴才笑的吗？”

卫昭白她一眼，“是也不是。我的确因为他才笑的，可却不是全因为他。你可知，绾绾，秦羡这一接一送，执金吾的人亲自护送，何等的架势，这些桃花庵的人都看着呢。这样一来，桃花庵的人明白，我这位九公主迟早是要回皇宫的，日后再没有敢欺负我们了。”

绾绾想了半晌，才将这层关系想透，也跟着卫昭傻傻笑了起来。

——

秦羡一路下了山，将执金吾的人遣散了。他仰头看了看桃花庵，想着他这一番，桃花庵的人应当不会再那么不识趣的对付他们主仆二人了吧？

翻身上马，秦羡准备回府，有几日没有陪着家中母亲吃饭了，正好今日也无其他事了。

而大统领府内，长生正被薛老夫人喊着到了正厅之中。

此时孟澜也在。

这个月的月事，孟澜又有了。期盼了几个月，每个月都让人失望，薛老夫人逐渐没了耐心了。她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生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自然也是着急了。

长生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薛老夫人，难得见她面色这般严肃。

薛老夫人问道，“你几乎都是跟在阿羡身边的？他的一举一动，你应该也是知晓的。”

长生忙道，“大统领常有公务缠身，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薛老夫人听出这其中有些狡诈之词，便直接问道，“你不必话里都给自己留着退路。你且告诉我，阿羡可是心中有人了？”

长生厚着脸皮道，“没有。”

薛老夫人正了神色，“还敢对我不说实话？孟澜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她性子温和，娴静淑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阿羡放着她一点也不碰，不是在军中留宿，就是回来睡在书房，你还敢说阿羡心中没有别人？”

薛老夫人也很难想象秦羡心中有了别人。他性子冷，不爱说话，极少有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可他若心中没有别人，怎么会放着孟澜不闻不问呢？

可他一直忙于公务，又怎么结识了别的女子呢？

长生心中自然是有些猜测的，而且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尤其是当初在军营中，秦羡抱着那位九公主进了帐中，亲力亲为的照顾在侧，谁见过秦羡这般？第二日，自家爷被堂堂九公主强吻一事早就在军中传开，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这要是换了秦羡的性子，别人近他的身才被他打伤了。可秦羡偏偏就没避开，听军中人传，他好像还挺享受的。

见薛老夫人正瞪着他看，长生忙轻咳一声，直了身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大统领是真的没有心上人。何况就算有，以大统领的性子也是不会对我说起的，老夫人明鉴。”

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两边不得罪，长生内心打着这样的算盘。

孟澜听了半天，道，“母亲，许是长生真的不知道，你也不要为难他了。若夫君真的心里有人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大统领府也可添个新妇了。”

薛老夫人拉了孟澜的手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虽说可以添个新妇，可我怕委屈了你。若你有个孩子，他再添个新妇也不是什么事。”

薛老夫人说完，便又看向长生，“长生，你不要替阿羡掩护，我问你，他那心上人可是九公主殿下？”

长生微微一惊，看来薛老夫人不是毫无头绪的就来对他发问的。

长生正在思虑该如何回答，却见身后走过来一人，一瞧，是秦羡。长生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想着秦羡再不来，他可真的扛不住了。秦羡可算是过来给他救命了。

“九公主她，心里有人了。”秦羡回了薛老夫人方才问长生的问题，语气有些停顿，不像他平日说话的风格。已经年迈的薛老夫人甚至听出这话中有些可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