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毕竟历经的事情多，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厉害的。听了秦羡这话，毕竟是长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孩子，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又稍稍移了目光瞧了瞧孟澜，随即对秦羡道，“既然是有了心上人了，你日后注意些分寸离着远些便好。”
秦羡垂首应了。
此时见孟澜走前一步问道，“九公主看上的是什么人？妾身上次见了，觉得这位九公主也是极为不同的，这气质不愧是金枝玉叶，一般人怕是入不了她的眼吧？也难怪，听说上次太后要给她说一门亲事都被拒绝了。母亲可知道此事？”
薛老夫人点点头，她前些日子抽空去看了一趟薛老太后，倒是听到些关于九公主的传言，孟澜说的也是没错的。
“原想着以她的出身，和在宫中的遭遇，应当是个木讷的性子，但事情听得多了，发现她也是有些不同的。孟澜既然问起来了，我也有些好奇，她倒是看中谁了？阿羡你可识得？”
薛老夫人既然问起来了，秦羡不好不答。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道，“听闻是，是执金吾云鹤。”
“执金吾云鹤？”薛老夫人想了一下，只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倒是孟澜先想起来，惊诧道，“是那个北齐人？”
秦羡嗯了一声。
薛老夫人道，“虽说是个北齐人，如今也已经效忠我晋国，我们也不该另眼看人。不过阿羡，这个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谁家小姐喜欢谁，谁家公子爱慕谁，秦羡是从来不关心的。用长生口没遮拦说秦羡的一句话说，在情爱这方面，秦羡像是天生少了一根筋。
秦羡表情稍微有些别扭，拢了衣袖，语气更是别扭，“她对我说的。”
声音说的小，旁人根本没听清，薛老夫人不及再问一遍，倒是长生好看热闹，抢着问了一句，“爷，你说的什么？没听清啊！”
秦羡抬眸看他一眼，长生忙低了头，他便又说了一遍，“是九公主她，亲自对我说的。”
薛老夫人这回听得清清楚楚，道，“这便是了。一个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若非真的喜欢，也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这孩子听太后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如今有了心上人，也是一件好事。或许是个北齐人，对她而言更是好事。何况我听闻这位云鹤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九公主这眼光也是不低的。”
孟澜在一旁听了，便心生一个主意，道，“妾身觉得太后老人家似是十分关心九公主，既然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如母亲去提了，让太后老人家赐婚，如此一来，九公主与心上人可以终成眷属，她也不必在桃花庵再受那份清苦了。太后老人家也可以放心了，这是个几全齐美的好事啊，母亲觉得如何？”
薛老夫人听了，又端详了一下秦羡的神色，道，“阿羡觉得孟澜这主意如何？”
秦羡微微颔首，道，“母亲觉得可行，儿子没有意见。”
“如此，那我便多嘴一次，这几日寻了时间进宫瞧一趟太后，然后将这事提了。好了，将饭菜传上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晚饭吧。”
“是，母亲。”
用了晚饭，秦羡去了书房。
一路都是沉着一张脸，长生与他同行到了书房，转身便要开溜，没想到被秦羡叫住。
长生觉得要遭，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赔着笑脸，“爷还有什么吩咐？”
“母亲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起了九公主？可是你多了嘴？”
长生忙换上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表情，道，“爷，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天地良心，我一句没敢多嘴。老夫人突然问起，我愣是一个字没说。若是说起你与九公主之间的事情，老夫人还能信了爷的话？”
秦羡横眉，“我与九公主之间的事？长生，你最近越发的皮痒痒了是不是？”
仗着秦羡从来也不说他什么，长生也就越发的皮厚起来，此时被秦羡这般说了，依旧没皮没脸的笑了，“爷，你的事我可是守口如瓶的，我可是爷的人。不过今日老夫人要和太后提九公主的事情，爷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将九公主嫁给那个北齐人了？”
秦羡突然道，“听闻后院都养了两条狗，你就负责喂狗。”
“爷，这这这这……”
“嗯？”
“是，爷……”长生不甘的退了下去，回身时，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将门带上。”后面又传来秦羡清凉凉的声音。
长生不得不又转身，带门时，不忘抱有一丝希望，“爷，要不还是别让我……”
“再多一句，就把你直接喂狗。”
长生迅速将门带上，不敢再多发一言。
秦羡收了眼神，看着案前的公文，手伸过去，将那些书本公文拿起，底下压着一把团扇。他将手中书本公文搁在一边，伸手将那团扇执起，看了半晌。
——
下了早朝，批阅了奏折，用了午膳，姜善得了空又去了一趟高阳殿。可站在高阳殿门口半晌，那脚终是没有迈进去。
“皇上不进去瞧瞧吗？”一旁的高海问道。
姜善摇摇头，“不去了，进去了之后，朕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小七。走吧。”
高海转身跟了姜善，又问道，“皇上这是要回御书房吗？”
姜善想了一下道，“去莲妃那里吧。”
高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已经多久了，他不曾主动去见过那位娘娘了？
“是，皇上。”
临近谢时莲的寝殿，便能听到木鱼声，一声一声，听着让人心静。谢时莲这所寝殿，是她自己求得，地方偏僻，离着御书房十分远。这里来的人少，是以十分安静，与这热闹的皇宫倒有些格格不入。
“你就在这等着吧，朕去去就来。”
“是，皇上。”
姜善举步走了进去，紫玉见到他过来，忙行了礼，然后要去禀告谢时莲，却被姜善拦住，“朕只是过来瞧瞧，莫要打扰了她。”
“是，皇上。”紫玉轻声应了，躬身送他去了进了屋中。
姜善走进去，就见谢时莲一身素衣，一手敲着木鱼，一手转动珠串，口中念念有词。姜善站在那里，也没更近一步，也没叫她，只这样听了许久。
谢时莲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姜善，眉目清淡，语气也是淡淡的，“皇上今日来，可是有所求？”
“莲妃你整日诵经，可有所求？求得了吗？”
“求不求得在于心，若心如止水，又有何求？”
“好一个心如止水。那朕若做不到这一点，是不是就不配诵经念佛了？”
“臣妾并无此意。臣妾身在凡尘中，又岂能无欲无求。方才臣妾便是在替七皇子诵经，希望他能度过这次难关，长命百岁。”
姜善有些动容，因着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歉疚，“你方才在替小七诵经祈福？”
“都是为人母的，这孩子很小就没有母亲在侧，臣妾瞧着也十分疼惜的。佛曰普度众生，臣妾又如何能不替七皇子祈福？”
“你有心了。那这样，朕可否也这么做？你教教朕，应该诵什么经，祈什么福？光这些还不够，朕还要为小七斋戒几日，只要小七能够平安无事挺过这次难关。”
“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尊为天子，有这份诚心，相信上天是能看到的。臣妾这里有本经书，皇上可照上面诵读。”
“好，朕这就回去诵读。”
姜善像是获得了什么宝贝一般，情绪显得十分激动。他从谢时莲手中接过经书，随即谢道，“莲妃，多谢你了。你替小七做的事情，朕记在心里了。”
“皇上言重了。皇上记与不记，臣妾都是会做的。”
“好。那朕就先走了。你照常替小七诵经祈福。也莫要耽搁。若是小七能挺过去，朕一定重重赏你。”
“臣妾恭送皇上。”
姜善脚下生风一般的走了，高海赶紧跟了上去，还险些栽个跟头。
紫玉在门口目送看了，这才回身进去，走到了谢时莲跟前，道，“娘娘，方才皇上进来，奴婢……”
“没事，谁也不会想到他今日会过来这边。这些年了，除了连贵妃薨逝那一次，我已经很久没见他这般没主意了。他是真的疼惜那个孩子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皇上的确是最疼惜七皇子的，大约也是因为七皇子从小就中毒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