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是认识苏莺莺的，印象中那是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的女子。尽管是这样，在她看来，苏莺莺至少也算是个善良的人。虽然今日的事情被她撞见，她尚不清楚到底事情原委如何，可她也不曾料到苏莺莺会对她动手。

她对她留了一份故人的旧情。

可她于苏莺莺而言不过是撞破她行事之人。

为求自保，她要杀她。

脖子被狠狠地掐住，苏莺莺用了很大的力气，卫昭抓住她的手，想要奋力去将她掰开，可发现确实徒劳。她被她掐的张了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容华公主。

心里头一直在默念着这句话。如果苏莺莺知道她的身份，就会知道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她必然不会杀她。

可是她说不出来。

难道她要死在苏莺莺的手上吗？

后颈突然一疼，卫昭失去了意识。然后软倒在一人的怀里。

苏莺莺收回手一看，眸子一紧，道，“云鹤，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人看到我们见面……”

云鹤手中的惊雷横在卫昭跟前，面色沉着，“你不能杀了她。”

苏莺莺看了看云鹤，又看了看卫昭，道，“为什么不能？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如果她将此事说出去，我就会没命。云鹤，我杀人了。”

“你说过她可以为我们所用。”

“但现在她可能会害了我们，我不能冒这个险。云鹤，你要救她？仅仅因为她救过你？你别忘了，她是晋国皇室，也是我们的仇人。如今先杀一个公主为北齐族人复仇，也不亏。”

苏莺莺说完，又准备动手，却被云鹤举着惊雷拦住。

苏莺莺一惊，惊雷若是出剑，必无生还的可能。

“她的事我会看着办，将她交给我，你先把你的事情善后。”说完，云鹤就要抱着卫昭离开。

苏莺莺问道，“若是她真的要把我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云鹤你要怎么做？”

云鹤微微转头，道，“我不会让她影响了我们的大计。真是如此，我会杀了她。”

苏莺莺心下有些放心，她想着云鹤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当下便道，“那我就放心交给你了，我先离开。对了，凤隐她到了吗？”

“你们明日会见到。”

说罢，云鹤一手提了灯笼，抱着卫昭离开。苏莺莺看了一眼，也忙赶回去。

——

卫昭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脑还有昏沉。她起身，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山洞中，那盏她提着的灯笼还在身侧。而眼前正站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那人转过身来，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幽深的眸子在她身上停了片刻。

“你是何人？”

“你看到了什么？”

卫昭微微一怔，随即道，“你在问苏嫔娘娘？”卫昭断定，这人就是方才将她打晕的人。只不过为什么他会将她打晕，苏莺莺不是要杀她的吗？

那他与苏莺莺不是一伙人？那苏莺莺是不是有危险了？

那人看着她，道，“就是她。说出实话，我留你一条命。”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看到的与你看到的是一样的，你问我，还不如直接去问苏嫔娘娘。”

那人突然用剑抵住了卫昭的喉咙，“再不说实话，我杀了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卫昭看着他，神色却很平静，“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总不能编出什么谎话来骗你。我的确是什么都没看到。”

那剑又近了几寸，卫昭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眼神又在卫昭身上停留片刻，那人终于收了剑。

随即看着她道，“你最好是什么都没看到，若是让我知道你在欺骗我，我定然取你性命。”说完，便要离开。

“我知道你是谁，云……”一句云哥哥呼之欲出，可她终究是不能唤出口的转而道，“云鹤。”

那人身形一顿，却未转身。

卫昭怎么会认不出他来，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他的身形，他的声音，她都是记得的。

他拿着剑威胁她，不过是看她会不会出卖苏莺莺而已。她当然不会出卖，她也认定云鹤绝不会动她分毫。

她赌对了。

云鹤那一把惊雷，从未伤过妇孺，这是她知道的。他是个正义的人。

“我的目的同你们一样，所以我不会出卖苏嫔娘娘。”卫昭断定苏莺莺与云鹤应该已经见过面，这样说来，他们已经在计划着些什么。卫昭虽然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却可以以现在的身份与他们合作。

云鹤微微皱眉，随即将面巾扯下，“你是何意？”

卫昭笑了笑，道，“我救过苏嫔娘娘，想必此事她已经与你说过了，我也救过你。所以至少看来，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身为九公主，却因为一些荒谬的事情一直备受冷落，如今还落到了这步田地。所以我的目的是要复仇，让那些曾经冷眼看我的人都过得不好。哪怕是让这个国家覆灭……”

卫昭说的仇深似海，云鹤看在眼里，觉得她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了我，那就从这次苏嫔一事开始，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在桃花庵中，我若是帮着掩藏一些事情，必定会事半功倍，你说呢？”

云鹤暗自思忖，苏莺莺冲动之下杀了人，这事不一定会天衣无缝。突然间丢了一个宫里来的宫女，这事怎么说也会有人去调查。如果没有庵中人帮忙，苏莺莺的确是不好洗脱嫌疑。不如借此机会考验一下她，探一探她的话是否属实。反正只要她敢透露半个字，他就不会饶了她。

“你打算怎么做？”

卫昭说道，“她是不是真的杀人了？我看她还有些慌乱，定是将尸体草草藏了。这样肯定容易让人找到，到时候不免连累苏嫔。我们现在先把尸体给处理掉。”

云鹤听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又道，“我并不知道她藏尸何处？现在去问，也不合时宜。”

卫昭思忖片刻，道，“我大概知道她会将尸体藏在了哪里。当时杀人定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她并不能周全计划，定是就着比较近又看起来比较隐秘的地方给藏起来了。我想了一下，觉得有个地方很有可能。”

云鹤听着她分析，没有插话。

卫昭随即道，“云鹤，我需要你帮我一下，我一人怕是弄不来。”

云鹤迟疑片刻，随即点头。

他和卫昭出了山洞。卫昭原先就猜想云鹤不会将她带远，这地方她知道的山洞就那一个。想起来自己与这山洞竟然有些缘分。想到这里，卫昭不自觉的扬了唇角。

夜色下，云鹤见她嘴角突然有了笑意，有些惊讶。方才他用剑抵着她，她没有一点慌乱。与他分析如何帮着苏莺莺也是头头是道。再加上上次救他时的不慌不乱，云鹤觉得这位九公主实在是与众不同。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却也说不上来。

卫昭带着他到了一口井边，然后道，“瞧着确实是被动过了，没猜错的话，尸体应该就在这里头。你看，这里好像还有些血迹。你帮我把它们搬开吧。我们的时间不多，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该起来诵经了，到时候极容易被人发现。”

云鹤嗯了一声，便开始帮忙把那些石头搬开。等到石头和木板都移开之后，卫昭举着灯笼探了进去，然后在下边看到了茯苓的尸体。

血肉模糊，头颅早就被砸开了花，完全看不到脸。那模样甚是骇人，卫昭吓得退后一步，手上的灯笼险些脱落落入井中。云鹤眼疾手快，一手拖住她的腰，一手接了灯笼。

卫昭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云鹤。

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年前，他也曾经这样救了险些从树上跌落的她，便是那惊鸿一面，便情有独钟。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无缘无分。她常想，既然无缘，就不该遇见。可惜这世上就是这样不遂人愿，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云鹤将她的手松开，移开一步，道，“你小心些替我掌着灯，我将尸体弄上来。”

“嗯。我去给你找些绳子吧。”卫昭说着便去找绳子。

见她匆忙离开，云鹤微微蹙眉。方才分析时头头是道，甚至在她面临生死时都气定神闲。可方才看了那尸体却吓成那样，明明是个胆小的少女，怎么能又那么镇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