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水深,各方势力倾轧,权利的沉沦起伏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凌月不能医好她的病,却甘愿来陪她一起抵挡所有的危险。
怔忡间,耳畔响起儿时在青山曾听过的童谣,悠远清越,带着青山绿水间的怡然快乐,醉人心脾。她勾起唇角微微而笑,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与师姐妹们间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而在她沉睡之后,凌月隐忍许久的眼泪才缓缓落下,哽声道:“小师妹,好好睡罢,大师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云意始终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此刻也觉出一丝不祥来,她蹲下身子,低声道:“凌月姐姐,我家小姐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凌月的目光凌厉而锋锐,刮得人面颊生疼,她没好气道:“谁告诉你小师妹的病治不好了?”
云意眼眸顿时一亮,她握住凌月的手,恳切道:“这么说,你可以治好我家小姐的病的,对不对?”
进宫之前,纪昀晟特地将她召去好生嘱咐了一番,无非是教她好生照顾小姐,万不可让她再犯病。当时他的神色极凝重,目光中全是深重的忧虑,因此云意心中便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知道纪芷湮这病来得极凶险,一个弄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从此她便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伺候着,再不敢轻视。
凌月眸色一暗,摇了摇头,“我的医术尚且不如小师妹,你说我能治好她么?”
云意如同云端坠入地狱,满心的失望,“可你方才明明说了我家小姐的病是可以治好的……”
凌月的眸光投落在沉睡的女子身上,如月色般柔和,轻淡而坚定道:“是,即便我治不好,可我相信这天下间总有人能治好小师妹的,一定可以。”
这样的答案,显然并不足以安定云意的心。
凌月彷佛察觉出了云意心中的悲痛失落,淡淡道:“云意,我知道你担心小师妹,但我劝你一句,你若真心关怀她,便不要在她面前露出这等哀戚之色。她是最不喜欢人家愁眉苦脸的,你若想她活得长久些,就每日高高兴兴的,休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夜色已深,你明儿还要起来服侍,快下去歇息罢。”
云意已抹净了脸上的残泪,哀求道:“凌月姐姐,我今夜和你一起守着小姐,好不好?我,我若不守着小姐,心中难过,反倒要睡不着的。”
凌月淡淡扫她一眼,见她眼眶泛红,眸色恳切,心中暗叹一声,便点了点头道:“难为你一片忠心,那便一起留下罢,只是再不许哭了。此刻小师妹身边也只剩我们二人守望相助了,切不可软弱无能,再拖累了小师妹。”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十分柔和,甚至伸手轻轻揉了揉云意脑后勺的头发,不由得轻叹一声。
而云意已是呜咽一片,再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凌月无奈叹息,只得伸手抱住云意好生宽慰着,心中亦是酸楚到了极点,只是强忍着不愿哭出来罢了。
而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并不曾察觉,静卧床上的女子微微侧面,眼角缓缓淌下一行清泪。
窗外正是露华深浓,花月正好时。
这一发病,身子沉重,便不免贪睡了些,以致第二日纪芷湮醒来竟较平时晚了一个半时辰。若非殿外的喧哗声大作,只怕她一时三刻还转醒不了。
她努力支撑着身子起来,伸手撩开床帏,低声道:“云意,大师姐,我要喝水。”
喊了半日,竟没有人回应。
纪芷湮心中暗觉不妙,便要强自支撑着下床来,谁知脚下虚浮无力,整个人便扑倒向前。慌乱中她抓了身旁一人高的瓷器,却是连人带瓶一起摔倒在地,好一声巨响,自然惊动了殿外的人。
一群人蜂拥而入,为首的居然是慕太后等人。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彷佛是不敢相信般地张大了嘴。
而云意和凌月大力排开众人上前来,小心搀扶着摔倒在地的纪芷湮,心疼道:“小姐,可摔着哪里没有?要不要去传太医来瞧瞧?”
凌月摆了摆手道:“不必传太医。咱们且先扶着她到床边坐下,我给她看一看就好。”
此刻慕太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笑声婉然道:“哎哟,原来这两个丫头没撒谎,皇后还真是病了呀。只是这病,来得可真够突然的呢。”
如此夹枪带棒的讥讽,莫说是病中的纪芷湮,便是旁人听了也是气愤不已。
云意和凌月二人气不打一处出,怒目而视,“你……”
纪芷湮虽说病了,脑子却还算清醒,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忙拦下云意二人,勉力道:“两个丫头不懂事,还请太后娘娘看着本宫的面子上,不要和她们二人一般计较。没的倒失了太后的身份,教人笑话。”
慕太后冷哼一声,暗道这丫头倒乖觉,料定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却会拿她的两个贴身侍女开刀,是以一上来就替她二人求情,倒是个极有头脑的。
纪芷湮歪在床榻上,病中颜色苍白,却透着一股冰雪般的剔透,她抬手道:“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后看座。”
慕太后倒也不客气,施施然地扶着如锦的手坐下,忽然出声道:“如玥!”
如玥越众上前来,盈盈欠身道:“太后娘娘,奴婢在此。”
慕太后的凤眸凌厉地一挑,出语如刀锋:“贱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浑不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
如玥完全摸不着头脑,立时吓得跪下,惶然道:“太后息怒,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竟引得太后动此大怒?便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绝不将太后的话不放在心上的。”
慕太后冷笑一声,竟将宫女奉上来的热茶迎面全洒在了如玥的脸面上,当面给了她好大的难堪,毫不留情道:“事实俱在眼前,你还不承认。哀家昨儿是怎么吩咐你的?哀家说了,皇后身边的两个丫头规矩极差,命你好生教导,你且看看你都教了些什么?那两个丫头浑不懂得尊卑礼数,不是你教导不严之过,又是谁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