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听得兴味盎然，“哦，竟有这样的事。只是好好的，慕太后怎会舍得将如玥许给那样一个不堪的人呢？那岂不是折辱了自己的心腹丫鬟，也寒了她的心么？”

如锦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纪芷湮看着她，忙又忍住笑意道：“要不怎么说慕太后善妒呢。她平日里就和皇上间暧昧不清的，但凡见了谁和皇上亲近些，她便要恨得牙咬咬的，恨不能杀之而后快。那一日如玥不过是出去送皇上时，两人多说了两句话，回来她便发作了好大一场怒气，可真够吓人的。如玥最后虽说不必下嫁林太医，却到底也受了不小的教训。慕太后还说了，若再发现她不安分，便要将她配给太监做对食。啧啧，如玥是她的家生丫鬟尚且如此，若换了旁人，只怕是要惨烈千百倍不止。”

听到这话，纪芷湮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笑意便淡了许多，捧了茶原想喝的，但一摸竟凉了，便重新放下，不咸不淡道：“哦，如玥不过多说两句话她便这样折辱，可想而知素日里她对本宫是怎样的忿恨赌咒了。”

“那可不是，平日里她对主子的咒骂便如喝水吃饭般的，一刻也断不了。”如锦捂了捂嘴，彷佛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语气中便多了几分迟疑道：“慕氏向来如此，主子倒不必太过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纪芷湮苦笑，心中暗道：慕氏如何，我自是从来不往心里去的，我真正在意的是皇上对她的态度罢了。

沉默了片刻，她幽幽道：“如锦，你老实告诉本宫，皇上和慕太后之间，果真存有私情么？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锦再迟钝，此刻也看出了纪芷湮是真心爱慕延陵澈的，她心里举棋不定，不知是该说真话好，还是该敷衍过去。

“主子，这……”

纪芷湮面色一正，“本宫要听实话，你不必担心，照实说来便是。本宫不是慕氏之流，绝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如锦只好道：“是。据属下观察所得，慕太后和皇上之间，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从前那些位皇后在时，皇上虽宠爱她们，但对太后始终是亲厚有加的，得闲总会来玉华殿里坐一坐。便是不得空，隔日也总会来看一眼，或是命人送来东西。这些年来，宫人们冷眼看着，宫中这二位主子间的关系并不像是母子，反倒有些像是情人。只是主子们的事情，谁也不敢妄自非议，大多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只不过属下一直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纪芷湮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早已是拔凉一片，随口道：“哦，是什么事？”

如锦脸上流露出些许困惑之色，“皇上对慕太后殷勤，自是为了拉拢慕家，然而在皇上初登大宝那两年，慕太后对皇上的示好却是极冷淡的。可不知为何，就在一年前，慕太后忽染重症，太医院众人皆束手无策。不得已，在摄政王的提议下，銮驾便往宫外求医。数月后慕太后回宫，病是治好了，可整个人却性情大变。许多昔日的喜好皆变了，彷佛是换了个人般，也是自那以后，她和皇上才渐渐走得亲近起来。”

提及此事，纪芷湮顿时来了兴趣，细问道：“当时你可随行往宫外求医了么？可发现什么端倪没有？”

如锦面色一黯，“属下不如如玥得宠，是以并不得随行出宫，而是受命在宫内打理宫务。”

纪芷湮不由有些失望，但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问道：“如锦，此事对本宫而言非常重要。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快与本宫细细说来。”

“一年前的事，倒不算远，是以属下记得还算清楚。当时慕太后回宫之初，对外宣称身子未好全，须静养，有一段时日是不肯见人的，就连慕家的人前来探望，也被拒了。如此还不算，她还下令将从前玉华殿中的宫女太监都给换了一批。若非属下是她的陪嫁丫鬟，只怕也要被清洗掉的。事后，属下也曾就慕太后的前后落差询问了如玥。但她对此讳莫如深，只称是太后死里逃生之后性情难免有些古怪，别的便再不肯多说了。相反，她还劝诫属下不许再关注此事，以免小命不保。当时属下心中虽纳罕，但到底也寻不出什么端倪来，便也渐渐信了她们的说辞。主子今夜突然问起此事，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尚无十分把握之事，自然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如此是谨慎，也是对身边人的保护。

是以纪芷湮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依着目前的形势，本宫和慕太后之间迟早要有一场交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想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往罢了。”

停了停，她继续道：“依你方才所言，那如玥是在赐婚一事之后，便对慕太后心生怨怼，是以才在她的饮食中投毒的么？”

如锦道：“想来，应该就是如此的吧。不然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说到底，慕太后再不好，也是她的正经主子，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一辈子盼望的不过就是讨得主子欢心，日后好开恩为自己指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终身有靠。”

如此唏嘘的口吻，感慨的却不只是如玥一人，而是有些自伤身世了。如玥是慕家的家生丫鬟，来日若有机会，自是能出宫嫁人的。可如锦却是纪家安排在慕太后身边的线人，她这一生注定都要背负着纪家交托给她的沉甸甸使命而活，自然没有这样的机会和福气。

嫁人生子，一世岁月静好，该是全天下女子心中的夙愿吧。

一双温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如锦抬头，见是纪芷湮眸色温柔地望着自己，轻声道：“如锦你放心，他日若有机会，本宫定会助你出宫嫁人，许一个好人家，也全了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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