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紧声道:“他是谁?”
女子侧首微笑,如水中菡萏般静美如玉,眸光却有些凄凉,“他,就是当今朱雀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凌月和云意相顾失色,诧然喊:“什么,竟是摄政王?!”
莫说在帝都,就是在整个朱雀国上下,摄政王延陵宸亦是一个如雷贯耳的传奇人物。他乃是先帝的幼弟,早在先帝登基之前,他便以惊人的文才武略赢得了先祖的宠爱,一度欲立为储君。只是群臣联名进谏,称宸王年幼,不宜担当一国重任才作罢。只是先祖的恩宠并不曾因他年幼而有所稍减,相反,他反而将小小年纪的宸王放入军营,四处追随端王上阵杀敌,立下了无数军功。后来,延陵宸更是凭着多年的军中威望从民间选拔人才组建了一支名为“四方军”的军队,军律严明,训练有素。
他取名“四方军”,就是要横扫四方之意,当时朝中不少大臣嗤笑他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不想后来愣是让他给做到了,这些年四方军所到之处,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诸国,听闻四方军的名声,无不闻风色变。以致到了后来,就连身为兄长的先帝,亦不得不对这位年幼的弟弟忌惮三分。为避其锋芒,不惜将自己立为储君的幼子送往偏远一隅的寒山寺,借养病之名,韬光养晦,储备力量以待日后举事匡正皇权。
如今,那个不惜一切代价要向纪芷湮讨还痛失所爱之仇的男子竟是朱雀国擎天柱般的人物,纪芷湮的来路,委实是前途堪舆。
凌月最先道:“小师妹,你如今得罪了摄政王,万万不能再在这帝都待下去了。谁不知摄政王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他若要害你,你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云意亦跟着点头:“是啊,小姐,你快离开这儿吧。我听相爷说过,摄政王心思狠辣,冷面无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你是斗不过他的,不能留在这里白白送死啊。”
纪芷湮摇头苦笑:“你们以为,时至今日,我还能走得了么?今晚的宴会上,我听见六哥亲口对我说,此番的婚事是摄政王一力促成的。他必定事先派人调查清楚了我的底细,知道我是纪家的女儿,先是逼着六哥下旨立纪家的女子为后,随后又派人暗害了四妹,为的就是要逼爹爹接我回帝都。以他的心思缜密,一定早已知悉我和六哥之间的过往,却仍旧这般安排,我实在是害怕。我想,他费了这么大的一番周折,必定不是为了成全我和六哥,而是另有图谋。只恨我知道得太晚,事先全无防备就落入了他设的圈套中。若我一早知道,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嫁给六哥的。我并不怕他报复我,我只怕他将这个滔天的仇恨加诸在六哥的身上。”
凌月愤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为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着想,焉知他心中可曾也为你这样设想过?哦,我知道了,延陵澈一定是知道了摄政王和你之间的恩怨,怕你牵连他,所以才故意冷落你,想要撇清关系的。他倒是打的如意好算盘!”
一语惊醒梦中人。彷佛一个久困漆黑深重的无垠森林中的人,忽然在前方捕捉到了一丝光亮,身旁的迷雾立时散开,渐有一股有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清醒。
纪芷湮的整颗心都是凉浸浸的,舌尖上似有萦绕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苦涩,她张着嘴,彷佛是想笑,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百倍的表情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想起大婚的那一夜,延陵澈偷溜出宫来看她时说的那一番话。
他说:不,我不要你为了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要你为了我每一天都过得平安喜乐。便是有一日我变了,做了教你伤心的事情,你也不能难过。你只需记得,六哥不会伤害你,若我伤害了你,便再不值得你去爱。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他一开始就推开她,不愿意让她入宫,更是几番劝诫她,若觉得艰辛难过,尽可以转身离去。他早知道了的,只是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便情愿狠心将她推开,推得远远的,再也不相见。
直到此刻,她才读懂了延陵澈的用心良苦。他的绝情狠心,并不是出于变心,而是为了放她一条生路啊。她的六哥,竟这样的傻,因为怕她受到伤害,所以情愿被误解,被自己恨着,却什么也不肯解释。他一定是深知摄政王恨着她,是以面上便一味地对她狠心绝情,任她伤心流泪也不管不顾,以为这样就能让摄政王解气,从而放过她。可他又怎么知道,她并不害怕摄政王对自己的打击报复,只怕这个深仇大恨会牵连到他。
迎着凌月的云意担忧的目光,她怔怔落下泪来,悲声道:“大师姐,云意,我误会六哥了。他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了我好,怕我有危险,可我却不能体察他的用心良苦,还记恨他。我,我实在是不该。”
一番话听得凌月和云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以为她是激动之下神志不清,竟说出这许多胡话来。后来听纪芷湮慢慢解释,才觉得此事确有蹊跷,也许真的是延陵澈为了保护纪芷湮才特意为之。若果真如此,他倒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
“而且,你们有所不知。那位慕太后,与当年之事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因为,因为早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便吃了一惊,她……她竟长得和当年那个惨死在医谷门前的女子容貌一模一样,宛若一人。就为了此事,我牵动埋藏已久的心结,生生又大病了一场。而今六哥故意与她亲近,我想,此中不无关联。
云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当初怎么这样巧,小姐和慕太后从未蒙面,怎地才见了她,竟有那样大的反应,彷佛是活见鬼一般的神情。这样还不算,小姐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不停地说着胡说。如今我总算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慕太后和小姐从前就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