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仁被贵妃说得又笑了起来：

“少女慕艾，人之常情……长乐也是大姑娘了。”

长乐听了脸上浮起羞涩，她一跺脚一扭身，娇嗔道：“父皇。”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娇软，听在耳朵里，如同被春日的风抚过一样，让人忍不住舒展。

姜仁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父皇不说，不说。”

姜仁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他不会随意的发脾气，也愿意包容人的小缺点，小任性。

贵妃就是看中了他的这点，私下里如同寻常人家一样对待他，让姜仁的心里有一定程度的放松，成功地在姜仁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长乐公主，是贵妃的女儿，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她自是要为女儿打算，要在姜仁对她恩情不断的时候，为女儿谋一个好的人家。

贵妃瞪了长乐一眼，嗔怪道：“没大没小，你父皇辛苦了一天了，你还拿那些事情闹你父皇……等你父皇闲了再说。”

长乐微鼓了脸，看上去有些焉焉的。

姜仁看着这一幕，对长乐又起了心疼，他笑着摆了摆手道：

“无妨，长乐也确实该到了选驸马的年纪了……来，长乐，与父皇说说，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驸马？”

长乐双眼猛睁，透着一种亮光看向姜仁。

那种亮光，衬得她整个人都发亮了不少，姜仁看着也是一阵的舒心。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长乐。

就在这时，贵妃上前道：“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还是要皇上你来决定吧，你的眼光，比长乐与我强太多了。”

姜仁兴致稍减，却又被后来贵妃的话给拍得一阵的舒服。

他又是一阵笑，笑过之后看着贵妃道：“爱妃，你认为，莫初凡会是一个好的夫君吗？他会成为第二个南相吗？”

长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看向贵妃。

贵妃脸上毫无异色，她笑着说道：“皇上，我哪里懂这些啊，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要我说啊，这人啊，是不是好的夫君，主要是看人品，人品好了，行事就有准则，就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皇上，我说的对不对啊？”

人品，

准则。

姜仁笑着拉过贵妃的手，微一用力，贵妃顺势就靠了去，她过去的时候，向长乐使了个眼色，长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贵妃笑着轻拍了下姜仁的胸口，娇嗔道：“皇上。”

声音一波三折，软媚入骨。

姜仁龙心大悦，哈哈大笑道：“爱妃的话总是包含着最朴素的道理。”

贵妃故意瞪大了眼睛，一脸无知地看向姜仁：

“皇上说什么呢？”

姜仁笑着轻捏了一下贵妃的脸，换来贵妃的一声娇嗔，他笑了几声，起身离开了。

贵妃看姜仁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与她想的发展不符，她还以为，皇帝会留下来呢。

让皇帝留下来，并不是说要承宠，到她这种地位，承宠不承宠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她要的就是一种象征。

一种她还受宠的象征。

而且。

她已经计划好了，在皇帝面前说莫初凡，莫初凡武举出身，她选择对方，能让皇帝放下心防，认为她并不是要参与朝堂。

她会更容易成事。

她一切都想得好好的，却没有想到，皇帝却走了。

长乐此时走了进来，她看了看贵妃再看看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轻声唤道：“母妃……”

贵妃展开了双眉，回身坐了下来。

她又恢复了优雅高贵的样子，她道：“欲速则不达，那个莫初凡，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

莫初凡虽然没有名次，但是绝对是此次最出风头的一个，可能这一次武举，人们记不住头名武状元，却会记得莫初凡。

莫初凡还成功地入了皇帝与诸位大臣的眼。

有如此能力与手段的莫初凡，贵妃相信，对方绝对不会是平凡之辈，也不会是轻易被人摆布之辈。

长乐看着贵妃欲言又止。

她听了姜仁的话后，对于莫初凡是否是良配，心里有了怀疑。

贵妃是深知女儿性子的，她说道：“不要听你父皇说几句你就动摇了心思。母妃告诉过你多次，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自己有主意。

看人，最主要的是看人品的。

若是对方人品可以，你就是再不济，也能和乐地过一生，若是人品差……你可能就要死于非命了。”

长乐脸皱成了一团。

她既觉得贵妃说的是对的，也觉得皇帝说的是对的。

“母妃，以后我的生活，若是真的，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办了什么……都在他面前一览无余，我……”

长乐看了看贵妃，脸上涌起复杂。

她想想就觉得不自在，如此不自在，她怎么与那人一起生活？

怎么长相厮守？

贵妃看着长乐纠结的脸，轻笑出声：

“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想这些了……你父皇说的是实情没错，但是，你看看南相就知道了，他是如何对待家人的……”

长乐皱着的脸还是没有舒展开。

贵妃看了一眼，自是知道长乐的心思。

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自然是知道少女是有什么样的心思的。

无非是，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举案齐眉地过一生。

可是生活哪里就是话本子上的那样。

贵妃放缓了声音说道：

“长乐，你也不小了，你从小在这皇宫里长大，有母妃护着你，你没有见过人心险恶，自不是知道人没有底线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贵妃放缓了声音后，声音中透着一种微沉的厚重，与刚才在皇帝面前的娇软完全不同。

这时的声音带上话语，让人有一种听入心里的感觉。

长乐也舒展了眉头，表情认真地看着贵妃。

贵妃道：“母妃再说，对你来说也只是纸上谈兵，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做了，我让我身边的合欢跟着你……你留心一下周围，还有京里的人家。

京里的人家，除了南相家里之外，其他的人家，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龌龊的事情……”

贵妃与长乐说了半天，发现长乐脸上的迷茫越来越重，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也是。

任谁从来没有接触过，突然之间被灌输这些，都会引起不适的。

长乐从来被保护得很好，她除了与永乐偶有争风之外，就再没有遇到过什么脏的事情，她就是说得再多，对于长乐来说，都是如同说书一般的故事。

她是不信的。

贵妃想了想说道：“莫初凡名声初显，还没有走入众人眼里，过几天，我举办一个赏花宴，到时候，邀他来，你看看。”

说不定对方长得恰好是长乐喜欢的类型，她就不用多费舌了。

至于是不是在对方面前一览无余。

有什么啊。

日子，只要自己幸福就好了，总比那些表面对你甜言蜜语的，背地里却对你下手的人好太多了。

遇到再狠心，再不是东西的，还会对你百般虐待……

贵妃为了长乐煞费苦心，她还把自己的贴身宫女派去给了长乐，时时地提点长乐，宫里发生的事情，都是谁做的，是什么心思等等，让人一一提点着长乐。

长乐几天的功夫，见了不少的人与事。

她从最开始的怀疑不信，到后来心神大震，再到后来……

她的世界整个都颠覆了。

想当初，她嫉妒永乐出于原后，她给对方使绊子……

她使的那算是什么啊，与现在看到的相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树的对比。

长乐的世界虽然颠覆了，心里却还是向往着纯真美好的感情的。

少女的心思就是这样，没有经过打击挫折，就会本能地往一切好的方面想。

长乐此时就是想，她可能就会遇到一个，人品好的又合她心意的人呢？

世界这么大，总是会有一个，有底线却又不像南相那样，一眼都看到人心底的人的。

长乐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贵妃。

贵妃听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长乐都会听不进去的。

而且。

贵妃还知道一点，就是，莫初凡是莫初凡，南相是南相，南相的人品好，守得住底线，却不代表莫初凡的人品也好，也会守住底线。

南相与莫初凡的出身完全不同，有时候出身，就决定了人的思想与眼界。

贵妃向皇帝请示了，办赏花会。

她也要趁机看看，这个据说能与南相比肩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

“赏花会？”

莫初凡看着收到手里的请贴，微有些错愕。

自那天后，她算是成名了，就如同现代的一个故事一们，某年，一个人去应考，落榜了，写了一首诗，然后这首诗流传千古。

众人都说，不知道那届的状元是谁，却知道诗的主人是谁。

莫初凡现在就是这样。

武状元，无人问津，她却声名大噪。

不过，声名大噪也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的，而且，所有的人都很识趣，在皇帝没有表明态度的时候，上她门的人，很少。

最多就是派下人来看看她，给她添置些东西。

真正的收到聚会邀请，是第一次，就连跑得很勤的刘季云，也从来没有邀请她去他们家里，或者带着她去参加什么会。

赏花宴啊。

是她想的那种吗？

变相的相亲？

莫初凡对此并无兴趣，她一个女的，以男人的身份去相亲……

被人知道了，不被打死才怪。

她正要拒绝，却听到莫叔同道：“答应他。”

莫初凡心里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对对方笑道：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我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在这个朝代，最好的就是，可以自称我，而不是如后来一样，必须称自己，奴才等。

对方听到莫初凡明确地回答，笑着说道：“那洒家先回去了。”

“送公公！”

莫初凡自然地送上辛苦费。

对方笑着顺手接过，转身离开。

刘季云走过来，说道：“这类的赏花会，一般都是选择夫君的，也就是说是相亲的……贵妃办的，应该是为长乐公主相看驸马的……这是看上了你啊，叔同！”

刘季云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地把莫初凡打量了个上下，他惊叹道：

“叔同，你被贵妃看上了啊，你要成为驸马了。”

莫初凡瞪了刘季云一眼：“别胡说，姑娘家的名声，能你是随意说的？”

此时的风俗，对于女子已经严苛了起来，风言风语的，确实会要了一个女人的命的。

刘季云也是知道的，他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这不是我们两个在这里说吗……叔同，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要去吗？我听说，贵妃的女儿，当不起一家之主。”

嗯？

莫初凡诧异地看了刘季云一眼。

她虽然没有看上谁吧，但是听到刘季云这样说，还是很意外的。

刘季云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你也知道我家里……在京里，基本上都是会有联系来往的。”

莫初凡问道：“那这些话，应该是属于女人之间比较私密的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身为贵妃，还是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的贵妃，这么多年地位一点也没有动摇，手段自是不一般的。

若是此事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那么贵妃绝对已经知道了这些所谓的秘密。

据莫叔同刚刚说，贵妃仅有这一个女儿，敢在背后议论她的女儿……

贵妃绝对会不顾一切，让他们这些人见识什么叫皇权的权威。

“是私密的……我是一次无意间，听到我娘亲说的。”

莫初凡更怀疑了，她惊讶地看着刘季云道：“你娘亲？”

在刘季云面前说这个？

是给他相看对象？

刘季云看懂了莫初凡的眼神，他忙跳脚道：“不是我，是我大哥！”

大哥？

莫初凡感觉听到了不一般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曾经，贵妃对你大哥动了心？”

若是这样的话，永乐应该很大了吧？

这……

【你让我参加，不会是她嫁不出去了吧？】

莫初凡问莫叔同道。

那也不应该啊，他这一世，不是欠着姜晴的情的吗？

若是这一次补上，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

莫初凡猛地转头看向莫叔同，莫叔同此时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突然就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是不想改变了轨迹，与她再无交集。

莫初凡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

这么多年，她从最开始的毫无防备，喜欢人就会直接说，不舍得谁都会直接把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记下来。

她记着对方所有的点滴。

一针一线，一举一行，甚至对方掉落的头发丝，她都会捡起来，保存起来……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喜欢的时候，恨不得为其生。

不喜欢的时候……

倒也没有怎么。

她只会远离对方的世界。

后来。

经历得多了，她发现她的一片真心，总是被人践踏被人轻视，她慢慢地也就不付出了。

她都是被动型的。

虽然她的心里很清楚，总是要有人走出第一步的，但是，那个第一步，再也不会由她走出。

她就这样的走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她也经历了一件又一件事情，也被这些世界治愈了内心，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变化很大。

但是。

再变化，她的这个第一步，从来没有改变。

她不再主动地去“爱”一个人。

却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个世界，突然有人为了她，为了与她相遇，竟然明知道结果是不好的，还宁愿再走一遍。

莫初凡看着莫叔同，走两步，走近了莫叔同。

自从莫叔同能幻化出身影，与她之间的距离限制少了后，莫初凡就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她的身边。

不突兀。

却又不离她左右。

莫初凡也很喜欢这样的陪伴。

莫叔同果然是很了解她的。

莫初凡想要说什么，一边的刘季云却出声了，他说道：“叔同，你一定不能同意的，以你的才能，你绝对可以一飞冲天的……你看看南相，南相不依靠任何人，单靠自己走到了这个位置，现在，所有人提起南相，都是心悦诚服的。

就是南相的敌人，也会对南相怀着崇敬之心，国家的百姓，更是对南相推崇备至……”

莫初凡垂下眼睛，再抬头时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她笑道：“这么厉害吗？”

这么厉害的人，按说是不会引来刺杀的吧。

可不是刺杀，又是什么？

谁要南书凤死？

或者说，南书凤的死，对谁最有利。

莫初凡想了想，若是说最有利的，应该就是林相了。

林相与南相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人。

林相聪明而钻营，他不计后果不计手段，只求他所想。

林相与南相两个人一直有矛盾，他们谁也没有掩饰过。

朝堂之上就是这样，若是你与所有人好，那才是有问题呢。

相比较林相对于南书凤的重视，南书凤则是完全的不在意。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把林相看成是一个对手。

就像这次武举，南相几乎是从头看到尾，都没有看上林相一眼。

可。

若是林相的话，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