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其余弟子们仿若看奇行的惊惧目光, 江念波“她脑子有问题”的确认眼神,狗腿子裴乐夜“不愧是姬大师,居还能这样玩”的跃跃欲试, 以及乐水真人“是你”的复杂目光, 姬冰玉无语凝噎。
害人社死者,人恒社死之。
“抱歉,打断一下。”
乐水真人看向了喊出姬冰玉的名字后就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乾明真人, 心中默默给对方烛了几秒。
但他还是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姬冰玉和乾明真人之间。
想起自己录入了许久的名册, 乾明真人怒未消,杀气腾腾地扭过头,乐水真人叹口气, 往日里一贯暴脾气的他头一次现自己竟还能如此佛系。
乐水真人幽幽抬眼:“师兄放心,我并非是想求情。”
当着所有人的面, 乐水真人敛起袖袍, 转向了姬冰玉,他抬起下巴,暗示她看一眼身后个感受到主人愉悦笑声而始脉动摇滚的巨型唢呐。
“老夫只是想问一下,姬师侄什么时候才能将个弟子放出来?”
被关在里面已麻木的谢文瑞:……!
他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谢文瑞在唢呐里面, 也是能见外面的声音的,见乾明真人一来就噼里啪啦地论起了其他琐事,完全没现他不在场,谢文瑞万念俱灰,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忘。
却不曾料到, 此时此刻竟还有人记得自己,谢文瑞怎么能不喜极而泣?!
等他出来,一定要让乾明真人暴打个不识好歹的人!
许是求生志, 谢文瑞用力拍打着唢呐内壁,唢呐自内而外地出了‘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伴随着他凄厉的尖叫,起来颇为骇人。
最起码,站在唢呐前的乾明真人就被吓了一跳。
熟悉的不妙预感再次从心头袭来,乾明真人扭过头,这才现自己身后硕大如山的东西,竟好像是姬冰玉的唢呐化形?!
脑子顿时嗡嗡作响,无数猜测从乾明真人脑中闪过,他抖着问道:“被关在里面的是谁?”
乐水真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客居弟子,谢文瑞啊。”
乾明真人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
不是家中血脉江念波,也不是自己的嫡传弟子裴乐夜和谢喻安。
方才乾明真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是上述三者全被姬冰玉关进了唢呐,而如今现居仅仅只是关押了一个与他不慎相熟的谢文瑞,乾明真人居外的觉得有几分宽慰。
了全程的谢文瑞:?????
不知是谢文瑞,就连乐水真人未曾料到乾明真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按照乾明真人以往的性格,怎么也该暴跳如雷,要揪着姬冰玉上太樾峰与掌门师兄论辩一番,顺便再挑衅一下清虚子,再被对方气得说不出话来,誓总有一天要和对方战斗一场——
这才是完整流程啊。
看着这样的乾明真人,乐水真人沉默三秒,心中陡冒出了一声“卧槽”。
这是被气糊涂了啊!
虽乐水真人也觉得自己这个师兄过于较真儿,但是这不代表他愿看到乾明真人真的被气死,于是心翼翼地口:“师兄可还有什么的吩咐?”
乾明真人无悲无喜地看向了姬冰玉:“他眼下情况如何?”
姬冰玉愣了一下,很快道:“师叔稍等。”下一秒,她转向了唢呐,“呐!摇一摇!”
唢呐话得摇摆了起来,周遭弟子俱是齐齐一哆嗦,满目惊慌。
怎么说呢?鉴于唢呐目前的体型,他摇起来的样子不是海草式的摇摆,也不是春风拂柳的微动,而是一地动山摇式的狂傲。
在这一刻,在天光与地芒之间,唯有唢呐,才是第三绝色。
突如其来的动静甚至令一些靠得近的弟子险些摔了一跤,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乾明真人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下一秒,就见罪魁祸首转向了他,一脸淡。
姬冰玉言简赅地报:“报师叔,还活着。”
乐水真人&其余弟子:……
怎么说呢?这个结还真是预料之中,又情理之中啊!
你搁这儿搁这儿呢!
包括乐水真人在内的所有弟子以为乾明真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的严肃刻板、斤斤计较实在是深入人心——
“哦,挺好的。”乾明真人恍恍惚惚地转过身,平和的面容甚至露出了几分慈祥。
“你们继续战斗训练,老夫先改文册了。”
大悲大喜之下,乾明真人如今的心境超乎预料的平和,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困已久的心境瓶颈此刻有突破的迹象。
因此乾明真人并未多纠缠,在确定无事后,他淡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鹅毛。
“……”
乐水真人转向了姬冰玉,面容复杂:“真好啊,姬师侄,连老夫未曾料到,这辈子还有给人上战斗课的体验。”
姬冰玉迎着乐水真人的目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生命在于尝试?大家还年轻?新的挑战已经出现,我们不能止步不前?”
乐水真人:“……”
是他的错,他忘了这是清虚的徒弟,人均阴阳大师,就连往日一贯纯良无害的沈和歌,近些年来身上散着和谐的茶香。
自己这程度的嘲讽,放在他们眼里,大概和大鹅撒撒毛一样,根本没有区。
乐水真人心累的挥了挥:“罢了,你快把人弄出来便是。”
姬冰玉立刻照做。
无需乐水真人提起,她也是要将唢呐变来的。
玩笑,这可是自己的本命法器,要是再变不来,姬冰玉有些担心了。
虽往日里偶尔也会嫌弃一下这个奇奇怪怪的法器,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它真的很对姬冰玉的胃口,尤其是今天的外出,简直是帅呆了。
曾经暴言“正经人谁会和唢呐心相通”的姬冰玉:真香。
不正经人正是我自己.jpg
饶是如此,她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说服了唢呐,让它顺着自己的心变成了正常,可唢呐似乎有自己情绪,就在谢文瑞露出身形的一秒,还不等对方痛哭流涕的奔入世间的怀抱,它就用下端的碗口重重地扣在了谢文瑞脸上,狠狠一吸——
“嘶——”
这一次不是姬冰玉的心里活动,而是在场很多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姬、姬师妹。”先前曾向姬冰玉提问的弟子再一次口,哆哆嗦嗦地问道,“这、这又是何故啊?”
姬冰玉沉默了一秒,语气犹豫道:“它……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马桶塞?”
怪她!怪她总是脑洞大东想西想,谁知道呐真的会和自己心相通啊!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呐,看上清高无比,内心是惦记着我的!
许是姬冰玉的表情太过扭曲,一直跟在乐水真人身旁未出声的钟子期忍不住道:“敢问姬师妹,这马桶塞又是何?”
自从几年前被姬冰玉恶心了一节课后,如今钟子期对待所有能见到的弟子分外客气。
姬冰玉沉默了一秒,解释道:“若五谷轮之将某处堵塞,么这马桶塞便可使其畅通。”
在场众人:“……”
他们甚至已经记不住自己今日是第几次无语凝噎了。
好不容易等姬冰玉终于将唢呐取下,被折磨已久的谢文瑞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他长长舒了口气,虽喉咙中一股腥甜,甚至体力不支到说不出话来,可谢文瑞依旧执拗地眼神怨恨地看向了姬冰玉。
他的一张脸,既青且白,黑中还带着红血丝。
裴乐夜瞥见这一幕,忽“啊”了一声。
站在他身边的江念波处于礼节,下识问了一句:“裴师弟可有事?”
“没事没事。”裴乐夜摆了摆,憨憨一笑,“我就是突现,不怪呐认错,谢师兄真的长得好像一坨屎啊!”
姬冰玉:“……”
众人:“……”
话音刚落,只“哇”得一声,谢文瑞口中不上不下的一口血终于被气得吐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的惊惧的目光中,更多出了几分八卦的兴致。
要不怎么说这位谢文瑞有些蠢呢!
他仗着自己谢家嫡系的身份无法无天,分明是寻摸着关系,强行被家族送进来的“客居弟子”,却比内门弟子有派头,每日里瞧不起这个,又看不上哪个,呼朋唤友——叫来的全是些狐朋狗友,几个人硬是带起了一波不良风气。
私底下,不少弟子曾抱怨。
只是谢家势大,他们惹不得,也没人敢做出头鸟,往往只能视而不见,避其锋芒。
而姬冰玉这下,阴差阳错的,反而为弟子们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我不打你,也不和你辩论,我用我的法器罩住你让你难堪总行了吧?
我们没有神器变得么大——但是巨鼓、琴瑟、哪怕是洞箫,变大后将人压制一时也是可以的啊!
一时间,“变大变术”一跃而成了明悟堂最炙可热的法术。
并且,为了给这个忽出现的事件一个合理的来路,从这一日起,在众弟子口口相传之中,明悟堂多了一个怪谈。
传说中,你若是在明悟堂举止不雅、口无遮拦、又或是色胆包心企图对弟子进行某些包括言语在内的骚\\\\\\扰,么就会突被某个硕大如山的东西天降正义,从而动弹不得,轻则抽搐,重则口吐白沫,四肢抽动。
而姬冰玉,就是被他们捧在中,一片洁白如玉的白月光。
传说中,她善恶分明,嫉恶如仇。
传说中,她冰清玉洁,极富正义感。
传说中,她天赋异禀,面对谢文瑞为代表的恶势力绝不退缩,并明了“马桶塞”这一法术的奥义
是的,也不知是谁流传出了当日姬冰玉的言语,于是这次行动被明悟堂的众弟子称为——
“马桶塞行为”
……
……
雪腴峰,梧桐雅居
今日的容清垣穿着一身孔雀织锦的曳地长袍,外罩金色薄衫,内里配着浅黄色的内搭,腰间的束带则是藏蓝与赤红脚趾,衣摆、袖口处还有孔雀翎的金光闪烁。
光是斜倚在塌上,险些亮瞎郦抚卿的狗眼。
他按照习惯走到了容清垣身前的桌前看起了一些杂事文书,就上首幽幽传来了一句:“你近年来脾气倒是好了不少。”
这距离“□□事件”还没几日,郦抚卿就又和姬冰玉毫无间隙的玩闹在了一起,时不时还明悟堂震慑一番的弟子,这才让某些心怀怨恨的家伙根本无从下。
郦抚卿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好气道:“本尊岂会和一个丫头动气。”
语气虽有几分没好气,可其中的笑却是掩盖不住的。
容清垣眉梢微扬。
这个结在他预料之内。
郦抚卿看起来暴躁易怒,实则却是对他人最为敏感的一个。多年魔尊生涯让他很容易将人性看得透彻,之后短暂的沦落漂泊,更是让他体会到了人世冷暖。
正因如此,才会显得在这浮世之中的真心赤忱,格外可贵。
见容清垣短暂沉默,郦抚卿像是忽想起了什么,带着些许得和挑衅,看向了上首。
“诶呀,说起来,本尊也没想到家伙这么在乎本尊啊。啧,容——师父啊,当日师妹说要帮我报仇的时候,可是动了真情的。”
当,这是将他作为师兄的真情,同样的郦抚卿也只将姬冰玉当成师妹。
但这并不妨碍郦抚卿说得暧昧了些。
从一始时,郦抚卿就觉得容清垣对姬冰玉有些许不同,尽管如今看起来好像和对待他们没什么区,但郦抚卿就是认为不同。
郦抚卿得道:“诶呀,师妹刚才还给我送来了曼珠草糕呢。”
容清垣挑起眉梢:“所以?”
郦抚卿邪魅地勾起嘴角:“师父,你没有吧?”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太会想吃曼珠草糕这诡异的东西。
容清垣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看着中书卷:“她方才下课后,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郦抚卿眯了眯眼,‘呵’了一声,眼珠一转:“师妹每天早上练功时,我们两人会见面。”
“所以,她每天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容清垣头也不抬道:“她吹唢呐时,只爱吹与我。”
郦抚卿:“……”
这确实比不了比不了啊,毕竟不是谁是容清垣,能忍受得了这样可怖的声音,甚至还能给对方提出合理建议!
雪腴峰上每一棵秃顶的树,没有一个姬冰玉和容清垣是无辜的。
郦抚卿诡异地沉思了几秒,忽眼前一亮。
“可她看到青蛙和□□时,只会想起我,而不是你!”
沉默,沉默是眼下的梧桐居。
一阵令人窒息的短暂寂静,就连窗外鸟叫蝉鸣显得如此清澈。
容清垣终于抬起头,用一怜悯的目光看向了郦抚卿,缓缓道:“抚卿啊,你颅内……”
“——闭嘴!”\\\\“师父!”
与郦抚卿的声音一同响起的一道焦急的声,两人齐齐侧首望,只见往日里总是冷面淡的韶阳羽快步闯进了室内。
容清垣座下的几个弟子拥有可以进入梧桐居的权力,只是韶阳羽和沈和歌恪守礼仪,通常会提前传报一声。
这还是韶阳羽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无礼”。
终于见到了容清垣,韶阳羽甚至顾不得与在他身边的郦抚卿见礼,面带焦急道:“师父,师妹被乾明真人带到太樾峰了!”
郦抚卿道:“乾明老儿当真可恶,怎么又找事师妹的麻烦!”
韶阳羽这才注到了郦抚卿,略一头,又转向容清垣道:“师父,我们快过吧,我怕师妹被人欺负!”
容清垣半不信。
的不说,倘若姬冰玉真的被人欺负,天道早就该来对他通风报信了。
不过他还是起身,长袖拂过桌面带起一片金光。
“便同。”
……
……
容清垣猜的一没错。
将事情拨到最始的时候,又是一场在明悟堂中的相遇。
就连姬冰玉自己快忘记了吵架的缘由,大概就是谢文瑞总是在她面前恶心她,被的弟子怼后还会嘴里不干不净的叽叽歪歪。
于是姬冰玉当即拍桌而起,当着所有在场弟子与谢文瑞吵了起来。
姬冰玉本就是个暴脾气,加上这几年既有师父容清垣这等高阶阴阳大师的熏陶,又见识过大师兄郦抚卿舌战群雄的英姿,二师姐韶阳羽死亡凝视时的气魄,以及三师兄沈和歌无师自通的茶香四溢,姬冰玉早已非吴下阿鹅。
她,已经进化成了战斗鹅!
总而言之,用姬冰玉对付一个谢文瑞,就好比你在对某个竖长棍子国展示满汉全席试图告诉他们什么才是料理,而对方只能抱着一根惨兮兮的泡菜强作镇定——
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jpg
总而言之,事情的最后,姬冰玉直接与谢文瑞约定了要在擂台用拳头见真章。
姬冰玉:“你若输了,便要向我磕头谢罪!怎么样,敢不敢?”
谢文瑞被周围人隐隐带着怜悯的目光刺激,一时间气血上头,直接撂下狠话:“好啊!我要是输了,我就给你磕头!”
他话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又强自镇定道:“你要是输了呢?!”
姬冰玉毫不迟疑,大义凛道:“我就让我爹给你磕头!”
在场弟子们:?????
还、还能这样?
他们纷纷露出迷惑的目光。
“为什么不能?”姬冰玉振振有词,“你给我磕头说明我们两个是同辈,而我爹如给你磕头说明你和我爹是同辈——这根本就是在抬举你,呵,鸭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谢文瑞被她扰得晕乎乎的,索性不再纠缠:“我还要你们雪腴峰上的天品乐谱一本!”
姬冰玉‘呵’了一声,不甘示弱:“我便要你中的一个谢家弟子令牌!”
这一次,不止是谢文瑞,就连谢喻安愣了愣。
有谢家弟子令牌者,可号令此谢家弟子做任何不伤害谢家之事。
而谢喻安的令牌,正是在谢文瑞中。
这东西岂是能乱要的?!
若是弄不好直接得罪了谢家,出追杀令是有的!
乾明真人刚被叫来便见姬冰玉这句话,熟知世家规则的他顿时又气又急:“无知儿!你怎么敢——”
“哦!我当敢!”
姬冰玉见到乾明真人,顿时双眸放光,她不自觉端起了翻译腔,抑扬顿挫道:“乾明真人啊,你是我人生路上的太阳,是我修道前行的光芒万丈!”
从来是被阴阳怪气的乾明真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顿时愣在原地,连口中的斥责忘了说出。
姬冰玉趁着这几秒快走几步到了乾明真人身旁,用一饱含深情又激昂澎湃的语调继续呼喊。
“您是天上永世不灭的白月光,是心间永不退色的朱砂痣,是所有缥缈仙风的化身,是世间好的同一!”
“您的腰不是腰,是阴间池塘化作的绣春刀,您的腿不是腿,是膳房最味的永安火腿——”
识到自己串词后的姬冰玉立刻打住,她用深情又饱含热泪的目光直视着乾明真人,直直将对方看得有几分心虚?
“既你叫我一声‘儿’……”姬冰玉看向了谢文瑞,歪起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魅的笑。
“——么从今天起,您就是我最尊敬最敬爱的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