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晦暗的天幕中不时有闪电如蛇般划过，带着令人心悸的雷声轰鸣——这是白尹离开潼都之后的第四天，车队正走到了两座城镇之间的荒野。
车队的所有人，无论车夫、伙计还是武夫，全都躲在车厢里避雨。那些不得不呆在外面的马匹，也被盖上了挡雨的蓑披。他们正停在路中央，不过并没有挪动位置的打算，毕竟在这样的天气里，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还有人赶路。
白尹背靠着车厢壁，捧着手中的两枚玉圭，细细把玩、端详。
两枚玉圭的模样毫无区别，无论大小、色泽、形状，但白尹就是能一眼认出哪个是自己的，而哪个是虵狼的。或者可以说，这是一种超乎于视觉之上的玄妙感觉……
突然，竹琪的声音打断了他不知飘到何处的茫然思绪：“你在想什么呢？”
白尹瞥了一眼面前正盯着自己的少女，淡然道：“在总结经验教训。”
“什么意思啊？”竹琪不由得有些愕然，“金银到手，车队也跟着你了，一切不都很顺利吗？”
“都是后续的补救而已。在瑜梨突然动手的那一刻起，我原本的计划就已经被全盘打乱了。银子、商队，那些东西跟这个完全没法比。”
这么说着，白尹晃了晃手中的玉圭。
竹琪的面色更是疑惑：“但这个，你不也已经拿到手了吗？”
“没有口诀，就毫无意义，”白尹不由得叹了口气，“实际上如果仅仅是要杀掉那个潼王，对我来说也没多难，用不着瑜梨那么大的牺牲。但最让我头疼的是，如何从潼王的嘴里逼问出口诀，或者用什么办法诱导他说出来……真正的难点在这里。”
少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干掉潼王没多难？”
“嗯，不只是我，对于虵狼和熊公公来说，肯定还更简单。但我们三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玉圭和口诀……”
“这东西，对你们如此重要吗？”
白尹低头叹道：“只会比你想象中的更重要。”
“那如果，你要是有了玉圭和口诀，会怎么样？熊公公和虵狼又会怎么样？”
“那两个我不太清楚，但如果能用口诀解开封印……或许我就无敌了吧。”
“那么强？不会吧！”
“会，智谋上的无敌。”
“所以你现在的智谋还算不上无敌是么……”少女一手支棱着脸颊，忽然上下晃了晃脑袋，“也对，瑜梨的智谋好像就胜过了你，把你也吓了一大跳呢。”
“一个本来就聪慧过人的女孩，在背上了血海深仇之后，为了一个目标而谋划好几年——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轻视。这就是我需要总结的经验教训了。相比于人家，我的劣势就在于毫无根基，所知太少。在瑜梨行刺之后，世上再无人知道玉圭的口诀，计划已然失败。我也就只能见机行事，勉强做些补救了。”
解释了一番之后，白尹背靠着车厢壁，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外面的雨落声没那么震耳了，雷声也小了不少。这意味着雨势正趋于轻缓，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继续赶路。
白尹忽然睁开眼，却正好瞧见竹琪伸出的手。
少女的手很白嫩，五指纤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练武功的。不过此时比较尴尬的是，这只手正好伸到了白尹的面前，几乎快要抓住他手中的那两枚玉圭。
两人对视了一眼。刹那间，竹琪的手缩了回去，双颊也随之泛起红霞。
白尹玩味道：“你想趁我不注意，偷这俩玉圭？”
“什么叫偷啊！”少女红着脸低下头，“就是看一眼嘛……”
白尹笑了笑，没再逗她，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抛了过去。
竹琪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忍不住好奇道：“你就这么给我啊？”
“满足了好奇心再还给我吧，反正没有配套的口诀，这两个就是装饰品。”
“我师傅的天赋不是很厉害吗，他会不会……”
“他没听到，我问过他的。潼王每一次念口诀开封印的时候都特别小心，他也不可能听到。”
“喔……”
竹琪双手各捧着一枚玉圭，细细端详起来。
半晌，她忽然抬起脸望着白尹，问道：“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想办法解开你的封印吗？”
“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解？”
“可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你明明那么笃定目的地……”
白尹淡然道：“当然，我接下来也是有计划的。虽然跟玉圭、口诀这些东西无关，不过也很重要。”
“什么计划啊？”
“赚钱。”
“嘁……”少女鄙视了一番，可是紧接着又不禁好奇，“你要怎么赚钱？出了潼都，你没去过几个地方，也不认识什么人吧？这样还能赚钱？”
“在潼都里我也没认识多少人啊，可是这商队还是落到了我手里。确定目标，找准思路，这才是最重要的。”
竹琪又追问道：“那你现在的思路是什么？”
“很简单，关键就在那头虵狼身上。虽然前代潼王已死，但虵狼的消息应该不会太灵通。况且就算它得知了死讯，干到一半的事情也不可能停下来。他和洛国大军之间，必然有一战。而我的判断就是，他哪怕是败了也不可能死，而且一定会从洛国身上再咬下一大块肉来。”
“这跟你的思路有什么关系？”
“因为洛国的乱局还有持续一段时间，而现在正是耕种的关键时期，所以哪怕今年风调雨顺，洛国的粮食恐怕也很难喂饱这一千多万人的肚子，更别提还有几十万的军队……但在洛国东南方向的荆、晋两国，并没有如此灾祸。”
竹琪恍然道：“所以去那两国买粮食，运到洛国来卖？”
白尹微微点头：“不只是粮食，可以买卖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盐、铁器、布匹、牛马。只要预先判清形势变化，因势利导，低买高卖，就足以赚得盆满钵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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