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不知道。”

“哦……”艾婷婷怏怏极了，她看着自己的新纹身，是越看越喜欢，最后在我的茶杯底下压了一张100元，就自己离开了。

五天后，艾婷婷冲进了我的纹身店：“老板！救命！！”

怎么了？

我吃惊地抬起头，只见她冲到我面前，撩起袖子给我看，只见她手腕上光秃秃的只有一条胖虫子，上次来的时候，虫子只绕了她的手腕一圈，如今是绕了一圈半，变大了不少。

之所以说是“光秃秃”，那是因为我上一次纹的曼珠沙华全没了！

嗯，是的，全没了，只剩下一只胖虫子。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艾婷婷着急地对我说：“老板，这条虫把你上次给我纹的花都吃了！”

“啊？”我一脸懵逼！

纹身……吃纹身？

仔细想想，虫子本来就是吃植物的，这点没毛病……

可这是纹身，又不是真的虫，真的花！

“你等等。”我严肃地打断了艾婷婷的话，转身走到后院去拿东西，过了一会儿，就捧着一株盆栽回来，摆在艾婷婷的身边，抓着一枝树叶去凑近艾婷婷的手腕，去逗了逗那条虫子，但是虫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这就吃惊了：“不会吧？难道它只吃纹身？”

艾婷婷拍开了我的手，好笑又好气地说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树叶来喂虫子？你把它当什么了？”

我解释说：“你说它会吃纹身，所以我就试试看它会不会吃真的叶子了。”

“你真的不知道这纹身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头。

鬼是纹上去了，可后面会变成什么样，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把盆栽搬开，确定这纹身不会吃其他东西后，我觉得这样还好，要是它真的能吃现实物质的话，那就更可怕了。要知道虫子啃噬东西的速度有多快，比如白蚁，一群白蚁能弄倒一座大楼呢！

要是艾婷婷的纹身能吃现实物质的话，那才可怕。

还好，它只吃纹身。

但艾婷婷本人可不觉得纹身吃纹身是一件好事，她表情里充满了惊恐，紧张地问我：“它会吃纹身，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我摇头：“虫子吃植物，这挺正常的呀。要不，我给你纹一只益鸟，看看鸟会不会把虫子吃了？”

她没好气地拍了我一下，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开玩笑？你说，这怎么办才好？”

我耸肩：“这就要看你了，是要洗纹身呢？还是要我纹一只益鸟上去，看看鸟会不会把虫子吃了？又或者，继续纹一些植物上去，看它是不是会继续吃植物？”

听了我的话之后，艾婷婷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抚摸着手腕上一圈半的虫子，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我仔细地观察艾婷婷的表情，越看越觉得有趣，因为她似乎把纹身当做了宠物，养得久了，竟似乎对纹身产生了感情，但有时候又会被纹身的异常而吓到，真的要她把纹身给洗掉，她又有点儿舍不得。

犹豫片刻后，艾婷婷抬起头，压低了声音问我：“老板，你说……毛毛虫真的会长成蝴蝶吗？”

“可能。”

“你还为我纹身吗？”

“当然。”

艾婷婷把手递给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决定了，我要把它养成蝴蝶！如果它真的就像活的一样，会长大的话，它也许真的会变成蝴蝶，我想看它会变成什么样的蝴蝶。你来吧，继续纹那种花，它吃了，说不定会长得更快一点呢！”

“你确定？”我笑着问，希望她能够再考虑考虑。

“我想好了！我一定要看到它变成蝴蝶的样子！”艾婷婷推了我一下，“你快去拿你的工具来，我要纹身！”

于是我只好去把普通的纹身机搬出来，这一次我没有再纹曼珠沙华了。

上回纹曼珠沙华，只是因为曼珠沙华是亡者的花，和虫的身份更配。

但曼珠沙华有花无叶，花瓣也是极其纤细的，有种拿来喂虫子吃，虫子都吃不饱的感觉啊！

所以这一次，我是给艾婷婷纹了很多叶子，又肥又大的叶子，感觉虫子有口服了！

“糖宝~嘻~”

正纹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艾婷婷说话，愣了一下：“什么？”

她托着脸，傻乎乎地笑着说：“前几年有一部热播的大剧，叫做《花千骨》，里面有一个灵宠就是虫子，那虫子就叫‘糖宝’。我现在把我这虫子也叫做‘糖宝’！它们长得差不多一样可爱呢！”

我皱起了眉。

现在，我总算知道艾婷婷为什么看到自己被纹了一条虫子之后，并不是那么生气的愿意了，一看她就是某个热播剧的忠实观众，所以才不会觉得虫子有多么的可怕。

只不过……

“还是不要起名了吧。”我低下头继续纹身，无奈地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和她说，“老人们常说，‘名字’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而且它有神奇的力量，当一样东西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名字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你最好，还是不要给纹身起名字了。”

然而，艾婷婷没有把我最后一句忠告放在心上，而是好奇地问：“‘会变得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这时正好狗跑了过来，我就指着它说：“就比如说，你在外面买了一条狗回来，第一件事应该就是给狗起名字吧？当你给它起了一个名字之后，就代表着它真的要成为你的家人了。你喊多了它的名字，它就会有反应，对这个名字就会产生感情，而这份感情也会渐渐变成你和狗之间的感情羁绊。羁绊深了，你日后想把这条狗送人，自己都舍不得了。”

“好端端的，你干嘛把狗送人？”

“……”

呃，大姐，你听人说话从不听重点吗？

艾婷婷何止没有听出重点来，反而还“糖宝”、“糖宝”地叫个不停，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把自己的纹身当宠物来养了！

要是，这个纹身是普通的小猫小狗，那还好说。

可是它是只鬼呀。

鬼本来就很难缠了，如果还给它起名字，恐怕纠缠得会越来越深。

当把树叶纹好，那一圈半的胖虫与树叶颜色相近，咋一眼看上去，只会看到一片树叶，而不是一条虫子，这样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吓到别人了。

艾婷婷对自己的新纹身爱不释手，反复看了许久，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褪下去过。

我看着不知忧愁的艾婷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从我给你纹身开始，你……你有没有梦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有没有人叫你做什么？”

“没有。”艾婷婷想都没想就回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这就让我感到奇怪了。

过去我很少问客人这样的问题，因为总觉得问了这样的话以后就像是在打探客人的隐私一样。而且，我问这话是多余的，每一个被我纹到人身上的鬼都会比我更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又该怎么做，一般来说，他们会托梦、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契主，需要契主帮他们做什么，这样他们就能了结自己的遗憾，安心离开人世。

可，两个月过去了……

艾婷婷的纹身什么都没做？这合乎常理吗？

难道，“ta”真的把自己当做一条虫子、一个宠物？

我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和艾婷婷说：“我可不可以跟在你身边，看看这纹身究竟是怎么样吃纹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