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诲一走,李媗之就从堂后走了出来。
“夫君,”李媗之不满道,“堂兄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才来告诉你。”
杨宗谨笑道:“这是他一种独特的表达形式。他在告诉我,他是完全按照我给他的计划在执行,一切都在掌握。”
李媗之愕然:“他不怕任何环节出现纰漏?”
“夫人,你是不信任他,还是不信任我?”杨宗谨反问。
李媗之楞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是……都不信任!”转身进了屋。
杨宗谨听出她话里的含义,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谭睿躺在小院的角落里,已经饿得浑身发软。
窦青实在挨不住,屋里屋外地乱转。
谭睿烦躁地说:“你别在那儿转悠了,我本来就晕,你越转,我越晕。”
窦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钟琪估计现在可能正喝着肉粥,吃着肉包子。他把我们扔在这儿就不管了,也不来送药,也不来送吃的。”
“你就别骂了,我在想,老大到底会不会见我们。”谭睿转移话题。
窦青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可说不准。颍川的甲等出了事,昭明文选下落不明,老大未必待见咱们。”
一提起昭明文选,谭睿气不打一处来:“杨宗谨太可恶了。他居然轻松就破了那么复杂的一件案子,害得咱们成了没主的浮萍。”
“不!吕夷简更可恶,是他端了我们的老窝。”
“都可恶!”
“对。”
两个人熬到了后半夜,钟琪还是没有来,他们只好奔向吕府。
他们想,反正都是死,不如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反正吕府的地理地形,他们也十分的清除。
谭睿和窦青在吕府不远处的街口停住脚步,鬼鬼祟祟地朝正门观察。他们发现吕府非常安静,两个人放心了,向外墙靠近。
他们哪里知道,在吕府对面的院落里埋伏着十几名禁军,禁军透过门缝,看见谭睿和窦青正朝吕府大门走去。
观察的禁军向将领禀报:“他们来了,到了吕府的门口。”
将领发号施令:“听我命令,等那两个血煞帮的恶徒进了吕府的大门,我们就包抄过去,要人赃俱获!”
全体禁军蠢蠢欲动,严阵以待。
他们是杨宗诲的部下,拿了杨宗诲的好处,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根据杨宗诲的判断,谭睿和窦青这两个蠢蛋,一定会再回来刺杀吕夷简。
百折不挠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致命缺点。
谭睿和窦青来到吕府的外墙,轻轻地敲墙,墙的另一侧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们警觉地四下张望。
忽然外墙另一侧,一条猛犬冲了出来,谭睿和窦青吓得撒腿就跑。
管家牵着猛犬,冲着他们骂骂咧咧地吼道:“哪里来的两个穷鬼,半夜在宰相府附近游荡,找死啊!”
埋伏的禁军盯着门外,他们看见谭睿和窦青跑进胡同,转眼不见了。
禁军们要冲出去,将领拦住他们:“别动,谁都不许动!”他凑近门缝查看,十分不解地说:“跑了,这就跑了?”
没想到上司交给他的任务,如此戏剧化的结束。
叫他怎么回去交差啊。
谭睿和窦青屁滚尿流地跑回小院时,天光已经大亮,他们钻进屋里,把门拴好。
窦青想不明白了,嘟囔:“吕府真是奇怪,居然只放狗撵我们,而不是派家丁和护院追杀我们。”
“我也觉得奇怪,吕府挺安静的。唉,刚才牵狗的那个人,不就是那天跟踪过你的那小子吗?”
“是啊。这可真有点奇怪。”
没等他们花时间弄清楚怎么回事。
突然,院外传来敲门声。
两个人警觉,侧耳倾听。
“不像是禁军,我去看看。”窦青说完,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钟琪,窦青一见他,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嚷嚷:“兄弟,你还记得来啊,我们俩都快饿死了。”
钟琪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边说:“那天我回去的路上就被搜捕的衙役给盯上了。这不,在外面躲了一夜,才敢露头。这是药,还有吃的,快吃吧。”
谭睿撕开布包,里面竟然是羊肉,他和窦青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钟琪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说道:“这些钱你们带上,老大现在实在不便见你们,他让你们今天一落黑赶紧出城,回颍州去。”
窦青一听,不干了:“这可不行。前面说好了的,一旦颍州分舵被抄,就让我们带着剩下的昭明文选来找老大。怎么,老大是嫌弃我们了?”
“不是嫌弃,而是四本昭明文选,如今只有你们手里的一本,已经没多大用。再说汴梁情况特殊,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谭睿吃了口羊肉,说道:“就算是不待,也要先把吕夷简宰了,为颍州百余口兄弟报仇啊。”
钟琪被他们的话,弄得一阵无语。
“兄弟们,你们别犯傻了。我们现在很不安全,你们知道不?有人已经发现了我们联络用的暗号,用这个暗号诱使你们自投罗网。”钟琪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说了实情。
谭睿和窦青听闻,顿时傻了眼。
“谁?难道是杨宗谨!”窦青暴跳如雷,“一定是他,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没错。”谭睿随声附和,“肯定就是他,这个混蛋!我要他不得好死。”
两人说干就干,蹭的一下就站起来。
钟琪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跟着起身:“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杀杨宗谨!”窦青道。
钟琪一脸无语:“你们觉得以自己的武功能靠近杨宗谨吗?别说他,他的三位夫人个个身怀绝技,武功出类拔萃,不等你们靠近,就成了筛子。”
“那有什么办法?”
两人听完,也觉得不太现实,有些沮丧。
钟琪道:“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们快走,离开汴梁。但是在离开前故意留下一封信,就说感谢杨宗谨救你们。”
“好一个计策,就这么干。”谭睿喜道。
窦青道:“这可以。可是……这没有纸和笔啊。”
“我这儿有。”钟琪把身上带的毛笔、砚台和纸摊在地上。
谭睿取纸写信。
钟琪在一旁看着,眼神波澜不惊。
谭睿
写好了信,又按了一个手印后,交给了钟琪。
吕府的大门被敲得山响,仆人打开门,吕公绰带着三个和尚走了进来。
他吩咐管家带着和尚们去佛堂休息,自己径直去了客厅。
吕夷简正在客厅看经书。
吕公绰上前说道:“父亲,我把平峰寺的和尚接来了。”
“我看见了,怎么是三个人?”吕夷简问。
“他们是在一个寺里学经,彼此都很熟悉,十几年了。他们听我说了情况,感到很气愤,都要来,我拗不过他们,就都请来了。我想,多一张嘴总没坏处。”
“人品怎么样?”
“都是得道的高僧,人品不在话下。”
“那就好。让他们在府上住下,不要声张,这几天先不要上街,免得招人眼。”
“他们提出,想去相国寺的藏经阁,那里放着三藏自天竺国求来的真经。”
“你就说我会安排的,相国寺的藏经阁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知道了。”
吕公绰正要退下。
吕夷简却叫住了他,把正在看的佛经合上,用布包起来,递给他:“把那三部佛经拿下来,送给他们。”
吕公绰看了看,不情愿地道:“这可是白马寺真经,乃是当年僧人西来,用白马驮的经书,虽然是翻译本,却也是价值连城。”
“这才显得尊贵啊。去吧!”
“好的,父亲。”
“儿子,旅途辛苦,款待完他们,早些休息。”
“知道了。”
吕公绰无奈,只好捧着佛经走了。
吕夷简目送着儿子的身影远去,思忖着,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真的能看清楚?眼前的儿子肯定是假的,那么真的又在哪里?
为了亲生儿子的性命,作为父亲的吕夷简只能在假的面前虚与委蛇,甚至表现出父亲的关心,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杨府的两名女仆正捧着一套官服站在地中央,这是杨宗诲从禁军校尉晋升到禁军中郎将的武官袍。
杨宗诲和刘娇娘坐在椅子上欣赏着。
刘娇娘开心地道:“中郎将的武官袍和校尉看上去就是不一样,虽然颜色改变不是很大,但是细节上明显不同。夫君,你这次可是值得开心啦。”
“按说是,不过我这心里啊,并没有觉得这到底有多开心。我的堂弟,已经是正四品的提点刑狱公事,而我是从五品,差距还很大。”杨宗诲多有不满。
“夫君,嫉妒可是会蒙蔽自己的双目。你弟弟可是破了奇案大案无数,才有了这职务。”刘娇娘提醒道。
“所以啊,我才烦人。”杨宗诲面色不悦。
“穿上,让我看看。”
杨宗诲很听话的站起了起来,他胳膊一伸,女仆们把官袍套在他身上,刘娇娘拿过帽子,帮他戴在头上。
那可是正室的权力。
杨宗诲美不胜收,得意地说:“怎么样?”
刘娇娘赞叹:“我夫君真是英武,赫赫有名的杨家将也不过如此。”
杨宗诲听了,哈哈大笑。
说起杨家将,那可是他们一族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