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和没胡子青年跑过几个胡同,才收住脚。
他们发现一个空旷的大胡同里,只有两个汉子喝得烂醉,躺在街上,他们身边拴着两匹高头大马。
两个人摸了过去,准备偷马,他们刚把马缰绳抓到手里,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大胡子一下。
大胡子吓了一跳,回头望去。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望着他们,说道:“谭睿,是老大派我来接你们的,快跟我走。”
被叫谭睿的大胡子认识那个男人,欣喜道:“钟琪,老大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
钟琪道:“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好的。”谭睿叫了身边没胡子的青年,“窦青,咱们走。”
“嗯。”窦青点头。
他们都很紧张,但还是跟着钟琪进了一个小胡同。
躲在另一角落里两个穿着像普通老百姓的人,眼神锐利,此时现身出来,开始跟踪前面的三个人。
钟琪领着他们穿过脏乱不堪的院落,七拐八拐才从一片断墙处走过去。
左右张望一阵,确定没人跟来,钟琪才对他们说:“这是个圈套,附近有埋伏,你们跟紧了!我们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老大呢?”谭睿迫不及待的问道。
“待会儿你们就能看见,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钟琪说完,要走。
窦青不肯就这么走,他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大事来的,老大不肯见我们,却只派你来,这太不好。你上次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说了,这次一定要见老大。”
钟琪没好气道:“你们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冲动行事,何至于被抓,还弄得我要来救你们。”
“冲动?”谭睿一脸莫名其妙,“我们是奉老大的指示行事,他给我们留的纸条上面还有他的暗号。我们在看完后,遵照指示烧了。”
钟琪眉头一皱,隐约觉得情况不对,便道:“算了。等见到老大,再说吧。你们先随我来,躲过这波风声再说。”
“好的。”谭睿怕窦青不同意,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说话。
钟琪领着谭睿和窦青又走了很久,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然后叮嘱他们说:“你们先躲在这个院子里别出去,等外面风声不紧了,我来接你们去见老大。”
窦青一听老大,明白了,高兴地说:“大兄弟,请你告诉老大,我们在里面什么都没说。”
钟琪笑了:“好,我告诉老大。”他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准备走。
谭睿谨慎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还来?”
“等天黑了,我弄些吃的喝的,给你们送来。千万记住,哪儿都不能去。”钟琪说完,走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胡同里静无一人,他快步地走了。
两个老百姓再次现身,他们确定了这个院子,也确定了钟琪离开的方向,便朝胡同的另一端快速地跑去。
在院子斜对面的小楼上,那两个喝醉的汉子一直注视着胡同里发生的一切,他们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伙人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谭睿和窦青越狱的消息很快传到政务堂
里处理公事的诸位大臣,他们一听,顿时群情激奋,不明白这两个重犯怎么能从开封府衙越狱的,现在是刺杀吕夷简,下一个不定刺杀谁呢!
于是乎,众大臣纷纷建言献策,他们一天不抓回来,就一天不得安宁,应该奏请陛下恩准派出禁军,同时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捕……
孙洪恩也很气愤,他道:“这件事儿一定要追究下去,对玩忽职守者严惩不怠。”
尽管陈尧佐也是宦海浮沉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头上的汗下来了。
吕夷简并不想过分逼迫陈尧佐,敲打一下就好了。
他圆场说:“也不能全怪开封府,那两个人是亡命徒,老头的脑袋被砸了一个大口子,捡了一条命。全城搜捕是必要的,尽快把人抓回来,查出在外面接应的人,找出他们背后的主谋。”
众人纷纷附和。
李迪却道:“我看全城戒严这件事,还是不合适。虽说咱们有人受到了威胁,但是全城戒严兹事体大,必须先经过陛下和太后的同意,再提为好。”
“李相公所言极是,考虑周全啊。”吕夷简没有反驳。
因为李迪说的对。
大臣再有权力,也不能擅自越过皇帝,调动禁军和对帝都实施全城戒严。
政务会散了,吕夷简从政务堂出来,便见到了焦急等待的吕公绰。
父子俩离开了政务堂,朝着大庆门走去。
宽敞的大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吕夷简边走边道:“我早就料到有人会救他们,杨宗谨还说,要我别指望,纯粹是蠢话。”
“他可不蠢,根本就是想要帮人收拾善后。”吕公绰没好气地说。
“这话什么意思?”
“杨宗谨设计抓住他们,多么简单啊。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搞不好是他们之间在配合演戏。”
吕夷简停住了脚步,意味深长的看着吕公绰。
吕公绰被父亲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
“有些事,杨宗谨不可能做。”吕夷简说完,继续往前走。
“父亲,你把他想太好了。我看,救他们的人就是杨宗谨。”吕公绰跟在后面,一口咬定杨宗谨和救人有关。
“不可能,”吕夷简还是不信,“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别动歪脑筋。”
“父亲……”吕公绰还想说话,但看吕夷简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父子俩离开了皇宫,正要上马离开。
忽然有个人影在他们侧面的屋角一晃,不见了。
吕夷简机警地喝道:“什么人?”
吕公绰马上狂奔过去,只看到一个人穿着粗布麻衣的背影,匆匆转角消失了。
想追也追不上。
吕夷简也赶了过来,他突然听到有金属滚落的声音,一个木鱼从屋檐上滚下来,摔在了他们的脚下。
他捡起木鱼,不解地看着四周,摇动几下,感到里面是空的,于是拧开了木鱼,里面竟露出一封信。他拆开藏纸写的书信,看罢,递给吕公绰。
吕公绰看完,面带
喜色。
“你马上启程,带上两名信得过的奴仆,快去快回。”吕夷简道。
“您放心,我快马加鞭,一定把他们带回来。”吕公绰信誓旦旦地说。
此时,李迪也回到了府上。
他直接到了书房,并派下人唤来李柬之、杨宗谨和李媗之,商议事情。
不一会儿,他们来了。
“那两个青年跑了。”李迪道。
“不出所料。”杨宗谨自信地道,“我曾经劝吕相公不要浪费时间,他不听。以为可以有利用价值,有人利用了他的心思,肯定后患无穷。”
“可是……为什么会后患无穷?”李柬之不解。
“那两个人不过是蠢蛋,有人在利用他们。而且我猜利用他们的人,和他们非常的熟悉。但是以‘吕公绰’的聪明程度,应该不会直接见他们,而是另外派人。”杨宗谨解释道。
李柬之认可的点头。
“这就麻烦了,那个人会不会祸水东引,嫁祸给我们。”李媗之不无担心地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吕夷简就会察觉了。”李迪道,“如果吕夷简那么容易被人玩的团团转,那就不是吕相公了。”
都认为有道理。
忽然,李旺来报:“杨校尉想见姑爷。”
“堂兄?”杨宗谨眉头一皱。
李迪道:“你去见他吧。”
“是。”杨宗谨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来到客厅,见了杨宗诲。
兄弟俩互相行礼,然后分宾主之礼入座。
杨宗诲告诉杨宗谨,老头答应今天放人。让他派人去大牢外面接应,人一出来,马上接走,赶紧出城。
杨宗谨感激地道:“堂兄,我还一直担心,怕此事不成,牵连于你。”
“你是说,我怕吕相公?”
“毕竟他是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代变了,陛下已经成年,对吕相公的权势有所制约。我要利用这件事儿给他点颜色看看,也确立我们杨家在汴梁的地位。堂弟,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杨宗诲意味深长地说。
“没想到,你想得那么深远。”杨宗谨欣赏地看着他。
“堂弟,你唆使我去救那两个人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杨宗诲反问。
“我只是提刑官,可不会想那么多。吕相公留着他们,不就是为了搞清楚他们幕后指使之人。我就顺其道而行之,看谁会跳出来,仅此而已。”
杨宗诲听了,哈哈大笑。
“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戏了。堂弟,你排布了这么久,是该让那些大吃一惊。”杨宗诲突然道。
“没错。想要接下来顺利彻查曹枢密使之死,就该先在汴梁城里立威,顺便清扫一些垃圾,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那我很期待呀。”
“我也很期待自己哟。”
两兄弟都笑了。
但此时的心境大有不同,杨宗诲看到的是枢密使在向他的父亲招手;杨宗谨则想的是这次钓鱼,又会是谁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