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曹讷从外面进来,他一见杨宗诲穿着新的官袍,满脸堆笑地说:“杨郎将,我赶上了,讨个头彩,给您磕头了。”说着,便跪在地上磕头。
“你小子,油腔滑调的,我换了套衣服,我只是换了套官袍,你小子就敢给我乱喊乱叫!怎么,不叫我少爷啦?”
“是,大少爷。”
“说吧,什么事儿?”
“陈大人,让我来通知您,我们发现了那两个刺杀吕相公的青年藏身的院子,让您马上过去。”
“什么地方?”
“城东南角,一个没人住的破院子。”
杨宗诲稍微一想,心有不满。
他道:“我是禁军将领,只受陛下和上司的调派,怎么开封府也管我?”
“陈大人也提了此事,他说,吕相公奏请陛下同意,派少爷前往协助缉捕凶犯,毕竟那两个人刺杀的是当朝宰辅。”曹讷答道。
杨宗诲眉头一皱,继而兴高采烈地道:“我刚晋升,这就给我送来一个大案子,是陛下皇恩浩荡,给我机会呀。”
曹讷在一旁陪笑。
“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马上去兵营,调两个队,我马上就到。”杨宗诲催促道。
曹讷应承着,走了。
曹讷一走,杨宗诲马上换了一副面孔,他皱着眉头,思索着。
躲在暗处的刘娇娘,此时走了出来,她上前问道:“夫君,那两个人怎么还在汴梁啊?不是早出来了吗?哎呀,这两块废柴。”
杨宗诲想清楚了,他转头对刘娇娘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容我晚些时候详详细细的告诉你。你现在去做一件事,马上就去办。”
“什么事?”刘娇娘立刻来了精神。
“你装作向李府通风报信的样子,去一趟李府。记住见到弟妹时,不要提此事,只说一句,我的去向。其他时间,就拉家常。”
“这是什么意思?”
“哎,来不及解释,你只管去,如果背后有人跟踪,你就当没看见的。”杨宗诲催促道。
刘娇娘明白了,自己其实就是引子,真正的好戏在后面。她也不耽搁了,离开带着两名丫鬟,坐着一顶软轿,朝着李府赶去。
果然,她一出府,就有两个平头百姓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连刘娇娘的丫鬟都发现了,她小声告诉刘娇娘:“夫人,有人跟着咱们。”
“别多事,只管走路。”刘娇娘坐在轿子里,连轿帘都不打开,“不管后面跟了多少人,你们都当没看见的。”
“是。”俩丫鬟住了嘴。
软轿来到李府,从西角门进,径直到了内院。
刘娇娘下了轿子。
李媗之早得到了消息,在内院门口等着,见到刘娇娘,便迎了上去。
妯娌手拉着手,朝内院的正屋走去。
刘娇娘边走边道:“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我夫君知道了那两个逃走的刺杀吕相公的凶徒,正要去抓捕。”
李媗之冷静地道:“他们这么快就忍不住气了。”
刘娇娘不明白:“那两个人可是弟弟唆使他哥
放走的,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那两块废柴肯定没跑,那我们不就白把他们折腾出来了吗?”
“不用担心,我夫君已经出发了。”
“哦,他是去救他们?”
“不是,独自一个人去踏青。”
刘娇娘一脸错愕,她想,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却见李媗之一脸的微笑,仿佛胜券在握。
郊外,一条河自西向东流淌着。清澈的河水,岸边垂柳,放牛的牧童,只看一眼便觉得神清气爽。
杨宗谨立在岸边,举目远眺,满脸微笑。
站在他身后的李柬之笑道:“好一处风景啊,尤其是接下来的大戏。”
“岂止是好戏,简直是一处大戏。”杨宗谨转身看着李柬之,继续道:“只是唱戏的人都粉墨登场,而我这个主角却在这里看风景。”
说到高兴的事情,杨宗谨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河流,石头在河水上连续蜻蜓点水似的点了几下,才扑通一声沉了底。
李柬之瞧得高兴,也捡起一块石头,像杨宗谨刚才那样扔出去。
见石头沉了底,两人哈哈大笑。
张罗仆人,生火,熬茶,支帐篷的李旺一脸不解。
李旺看他们这样子就发晕,客气的问道:“少爷、姑爷,我们是来救人的,还是来踏青?”
“当然是踏青,救什么人啊?那两个逃犯跟我非亲非故,我救他们干什么?躲还来不及呢。”杨宗谨双手叉腰,一脸笑容地道,“对了,给仆人们发点钱,让他们也开一局。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吧。”
李旺站着不动。
杨宗谨冲他吆喝:“听见没有,非得我踹你!”
李旺还是不动。
还是李柬之开口道:“就听姑爷的,反正发出的钱都从姑爷手里扣。姑爷不给,就去找我妹妹要。”
“欸……”杨宗谨一阵无语。
李旺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包,给仆人发钱。
仆人们高兴极了,东一堆,西一伙,玩起了骰子。
李柬之看着皱着眉头的李旺,说道:“大伙难得高兴一次,你别皱着眉头。什么也别问,等着。”
李旺只好应了一声“是”,闷闷不乐。
此时,杨宗谨踌躇满志的样子朝一棵参天大树走去,他仰望着大树上随风飘动的红丝带,煞是好看。
看来古往今来对未来美好的冀望,都是一般的,他想。就是不知道自己远在未来的父母知不知道他的存在,还是说自己是历史上的一片空白。
李柬之上前来,问道:“妹夫,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世间的争斗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杨宗谨说完,长叹一口气。
“这世间的争斗从上古时代就开始了,譬如炎黄与蚩尤之战。所以,你还是省一省你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吧,别想那些没用的。”李柬之破了盆冷水。
“是吗?”杨宗谨苦笑一下,“是啊,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此时,杨宗成从李府赶了过来。
他远远的看到杨宗谨和李柬之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跑到他们面前,大口喘气。
“开始了?”杨宗谨对他要说的事,心知肚明。
“嗯。我在来的路上,发现有衙役躲在李府的附近,一直没出来。”杨宗成道。
“我想,他们这次会出现了。”杨宗谨回头望了一眼李柬之。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藏在李府的衙役,见到杨宗成出门,便跑去向吕夷简和吕公绰报告。
吕夷简听后,得意地笑着说:“狐狸和猎人耍心眼儿,到头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找死!”
吕公绰悻悻地道:“假杨宗谨你也有今天!”
客厅里还有两名巡捕厅的缉捕使臣,他们闻听,摩拳擦掌地请示:“吕相公,该我们行动了。”
“儿子,你带一些家奴和他们一起去,把住各个路口,留出一条通道给杨宗谨,逼着他去营救那两个同党。”吕夷简吩咐完,又转过脸来对缉捕使臣道:“记住,只要他们一接头,你们就抓人,一定来个人赃俱获!”
吕公绰和缉捕使臣走了。
吕夷简站在客厅,目送他们远去,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为了等这一刻,他也等了好久好久。
谭睿正在院子里生火,窦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他一边插门一边说:“胡同口来了一队官差……”
果然,外面传来马铃声和跑步的声音。
谭睿侧耳倾听,大叫:“不好,是冲我们来的,快跑!”两个人转身就往房子后面跑去,他们身后传来了咣咣的砸门声。
他们刚翻墙出去,官差们就把院门踹开,冲了进来。
一名头领发现火还燃着,就带着官差向屋后冲去。
谭睿和窦青朝一个胡同口跑过去,他们发现前面已经有官差把守。
两个人又朝另一个路口跑去,不承想,这个路口也有巡捕在巡逻,他们无奈,只好朝另外的方向跑去。
危难时刻,钟琪突然骑着马追了上来,他小声地叫道:“谭睿、窦青,快来这边,这边,跟我来!”
见到钟琪,他们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也不及细想,跟着钟琪跑出一段路后,拐进了一个街角,街角后面拴着两匹马。
钟琪说道:“快上马,我带你们抄小路,冲出城去。”
谭睿和窦青跑过去上马,三个人迅速逃离。
然而他们不知道,吕夷简和吕公绰已经在附近,他们站在附近的最高处,既能观察到在河边的杨宗谨和李柬之,又能亲眼看着钟琪引着谭睿和窦青骑马朝河边而去。
吕夷简的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吕公绰奉承地道:“父亲英明,杨宗谨和那两个血煞帮余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是啊,瓮中之鳖!”吕夷简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父亲似乎不相信?”吕公绰听出来了。
“不是,这个假的杨宗谨狡猾得很!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掉以轻心。”吕夷简轻描淡写的掩饰过去。
但吕公绰能有今日绝不简单,他敏锐的察觉到吕夷简的异样,心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