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杨宗谨吃完饭,正在书房里看档案。
詹俊就进来。
“大人,”詹俊急匆匆的道,“有老百姓反应说,看到过黄无飞。不过我觉得好像有许多不太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太对劲?”杨宗谨问道。
“有人说,见过一个这么高的人……”詹俊连比带划道,“跟在黄无飞的身后,两人走得很近。不过因为披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
杨宗谨看完他的动作,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个跟在黄无飞身后的人,分明是那个冒充过他的人。还有,孙玉成和周定宇都曾经见过他。
“他们一前一后,跟的很紧?”杨宗谨再次确认道。
“是的。更可怕的是黄无飞丝毫没有反应,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这也是那些老百姓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起疑的原因。”詹俊道。
杨宗谨心里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操作呢?
难道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吗?而选择沉默。
“大人,”另一个捕头也来了,“刚问过一个百姓,他说,黄无飞曾经回头和那个人见了面,两人相距不到五米,还聊过天。”
杨宗谨一怔,问道:“除此之外,还发现什么了吗?有发现别的可疑人员的出现在她家吗?”
詹俊和另外一个捕头都摇了摇头。
杨宗谨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窗前。望着窗外的蔚蓝的天空,心里一阵烦恼。
这个凶手很熟悉一切情况,能够随时做出合适的动作。随时掐断线索,这表明他或者她就在附近。
时而真真假假,时而男男女女,让人如同坠入云雾之中。
杀死蔡州衙役的、假扮圣女、杀害郭荣的人、杀死周定宇,这些都显示是个很熟悉昭明文选的人。
而“四家”既在颍州,又能够不引人注意,还能随时出手。
杨宗谨眼前一亮,忽然问詹俊:“那个安慰莫氏的老妇人是谁?”
詹俊不假思索:“白老夫人啊?白沧然的母亲,怎么啦?”
“第一,杀死蔡州衙役的人,腿脚不利索。”杨宗谨继续道。
“您说的嘛,她是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离开的脚印一深一浅。”詹俊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杨宗谨却道:“白老夫人的腿脚是不是有问题?”
“嗐,老人嘛,都……那样……”
詹俊惊得说不出话来。
杨宗谨冷笑道:“你发现了。她的腿脚不利索,我们却并不觉得奇怪。”
詹俊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急道:“不对呀。圣女是个年轻女子,她和白老夫人不太一样。”
“好。略过这段,咱们再说杀害郭荣的事。”杨宗谨循循善诱,“你告诉我,谁能够很轻易知道郭荣的那本《昭明文选》是真的!”
“肯定不是黄崇。对呀,没有一定阅历的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就是孙玉成和周定宇的事情。
那道明显的刀痕根本就是提醒他们,有人要杀孙玉成。
而黄无飞能够长期潜伏在地方上,只能说明一件事,控制他的那个人也在附近。
这两者一联系,就知道是孙玉成之前的孩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而被杀害。
想到这些,只剩下一个问题,圣女为什么是年轻女孩子,而白老夫人是老妇人。如此反差,需要找到理由。
杨宗谨决定去翻一下和白家有关的内容,想知道白家为什么让宝贝孙子入赘佟家。
颍州城,白家。
杨宗谨带着衙役和顺昌军来到这里。
再次登门,杨宗谨望着古旧的匾额有些感慨。
这时,从院里走出来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大人,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白老夫人道。
她看到这么多的衙役和禁军,一脸的激动。
不等杨宗谨说话,她又连珠炮式的叫道:“你们害了我的儿子,让他坐牢。现在又来害我,不把我们害死,不罢休吗?”
杨宗谨冷笑着听她把话说完,然后道:“老夫人,你能不能让我说几句?”
“你说!”白老夫人一脸的不耐烦。
杨宗谨道:“这个故事很长,长到要从南方大梁开始说起。梁元帝在被杀前,给了白、佟、王和郭各一本《昭明文选》,叮嘱他们妥善保管。并且在合适的时机,扶持梁朝的后人复国。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办到。”
“这和老身有什么关系!”
“梁元帝可不是大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把这笔宝藏托付手下。同时也担心,自己的手下会为了宝藏杀害他的后人。于是成立了一个组织,同时把原本应该给王家的那本昭明文选从一开始就给的假的。”
“大人专程到老身府上,是为了讲故事吗?”
杨宗谨并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继续道:“这个组织以梅花为记号,寓意深刻。”
听到“梅花”二字,白老夫人脸色为之一变。
这正是杨宗谨想要看到的。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知道那个组织。说来也巧,有个匪徒的印记被去掉,而去掉那个印记的人,正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吴仲秋。”
杨宗谨话音刚落,有两个衙役把吴仲秋押着,来到白老夫人的面前。
吴仲秋见到白老夫人的一瞬间,就失声痛哭:“令主,一切都完了。杨宗谨……他都知道了。”
白老夫人震怒,朝着吴仲秋吐了口吐沫,呵道:“你是哪里蹦出来的鸟人,居然在老身面前胡说八道。”
吴仲秋哪敢争辩,只抱头痛哭。
杨宗谨却为他出头:“第二个被你去掉记号的是黄无飞,他的妻子曾说,你经常到他家串门。因为你年龄够老,她没有把你当成她丈夫的‘朋友’。多狠啊,那么几刀下去,就为了去掉印记。”
白老夫人眼神凌厉,却一言不发。
杨宗谨故意不去管她,自顾自的说道:“你一定在想,自己那么小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你暴露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白老夫人接着把头扭到一边
。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只好强迫你知道。”杨宗谨冷笑一下,“其实原因非常的简单,你当时不该出现在那里。”
白老夫人有了反应:“我去安慰她,有什么问题?”
“第一,时间太及时。莫氏的丈夫刚死,你就及时出现。第二,莫氏对你没有任何防范,说明你经常去。一个平常骄傲的名门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药堂伙计的家,这不可疑吗?”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能马上怀疑到我的头上。你第一个会怀疑吴仲秋,我倒是能相信。”白老夫人笑道,“毕竟他和阳院士经常一起出现,你肯定会想到他。”
“所以,你准备找个机会杀死吴仲秋。而这次就是顺理成章的机会,你故意在屋顶留下带血的瓦片。并在一本线装本上写明日期,就是为这个做铺垫。”
“正是。可是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那柄刀,上面的指印是女的。但是联想到当时的力道,却不是女的所能轻易办到,就算有内功也不例外。而我能想到的,手指头那么刚好而力道足够,只有咱们的仵作。”
“我让他杀黄无飞,他就做了。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却被我下了圈套。”白老夫人哈哈大笑,仿佛是在自爆。
突然,她笑声止住:“但是通天道圣女的事情,你却没有答案。还有我为什么要杀孙玉成,你也不知道。”
“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是想说,这两件事是你得意之作,而我不知道罢了。非常的不幸,我都知道。”
白老夫人一怔。
“老夫人,你顶着这张脸打算到什么时候?圣女黄慕容!”杨宗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厚。
“你知道我是黄慕容?”白老夫人看向吴仲秋,却知道不是他告密。
因为她连他都瞒着。
杨宗谨笑道:“你虽然极力掩饰自己,但是你一个小动作暴露了你。那还是在你被佟琴拍倒在地,现在细想起来,你的活跃程度不似老人。”
白老夫人冷笑不止:“看来孙玉成也醒了,并且告诉你,当年他们发现了什么。”
“是的。那个讲台下面根本不是埋尸的,而是你放那本属于王家的昭明文选。但是被那个孩子无意中发现,于是你痛下毒手。”
“没有错。现在大宋国泰民安,尤其是签订了澶渊之盟,已经稳如磐石。我们没有半点复国的希望,于是他们就意志消沉,想要挖出宝藏享乐就行。这当然不行,于是想出了利用一家三口挖出昭明文选的噱头,钓鱼上钩。”
“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创立通天道呢?”
“本来是想吸引信众,为日后谋事之用。但是弄巧成拙,导致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说聪明人不会犯错,真是讽刺啊。”
“那些日期也是你拿出来糊弄我的。”
“当然,不过也应验了不是。”
一切到这里已经真相大白。
易容成白老夫人的黄家绣庄的庄主黄慕容,就是一切的凶案的始作俑者。
但是,她似乎早有准备……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