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李箸起床,漱口、洗脸,精神抖擞,到茶桌旁倒了一碗清水一口气灌下。天香雪静静躺着,似是在看主人要不要吃它——或许吧,它敢这么肆无忌惮,应该是料定主人不会把它怎样。
“天香雪,你……”
笃笃笃。
“哎呀……”李箸才把天香雪捏在食指与拇指之间,准备说些什么,猛地听到叩门声,竟是慌张,一不小心就把天香雪弄掉了。
“长风,起来没有?”花无双在外头喊话。
李箸趴在地板上,希望在不得不应声之前先找到天香雪。
笃笃笃。
“长风?”
“哦,就来。”李箸没法不应人,若说尚未起床,那便失了昨日之约,反之,又为何不应人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以为你在如厕。”花无双看李箸有些不在状态,故意开了个玩笑。
李箸笑道:“那是起床的第一件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等我去拿剑来。”
花无双笑着点点头,看李箸朝床头走去,目光所及,微微咦了一声,跟着走过去,心口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俯身快速把桌角暗处的天香雪捡走,看着李箸的背影,紧张到喉咙发干,生怕李箸突然回头看到他的样子。
李箸绝没想过天香雪会被花无双捡去,甚至在花无双提到早上魂不守舍时也仍毫无怀疑,至于有什么事,他不想现在就跟花无双坦白,摇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花无双即道:“寒气反噬的事你就瞒了我很久。”
李箸惭苦笑道:“那真是一言难尽,我只能说抱歉了。”
“喂,干嘛那么当真?”花无双哈哈一笑,“说回桃姑娘吧,上午洪字组两战,有三个人是她的好朋友,不知道她会不会很纠结?”
李箸素性洒脱,闻言一笑,朗然道:“息姑娘取胜已是定局,不必纠结。至于令狐兄,胜负之数难料,我若在场,多少也会有些紧张。”
花无双笑道:“辰初之战虽无悬念,但小歪嘴口齿伶俐,我很挺好奇他是怎么跟息姑娘周旋的。”
……
辰初。
风清凉。神鹿台上,息水香和扬之喜相对而立。
阮生衣没看到李箸和花无双出席,心领神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神鹿台上,她想扬之喜自是毫无胜算的了,仅有的悬念在于,息水香不是令狐云真,应该会给篝火组的伙伴一个体面。
奚真元很不喜欢扬之喜,觉得那少年整天油腔滑调,简直一无是处,若非由不得她自主,而且要争胜,她甚至都不愿意看到息水香跟扬之喜交手。
“一剑了事,别像令狐小子那样跟他瞎扯。”奚真元早早就叮嘱好爱徒,就差没有亲自披挂上阵了。
息水香一概答应,站在鹿台上,盯着脸色微红的篝火组伙伴,“请扬公子赐招。”
“哎。”扬之喜右掌一推,“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直接交手,我肯定打不过你。”
息水香微微一笑,“我不会布阵,不会弄术,不会开意念之境,只会直接交手,如之奈何?”
“哈哈哈。”观楼上众人都盯着眼界之内的天下第一美女呢,就怕美人中计,闻言松了一口气,都欢笑起来。
扬之喜明目张胆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看她笑,如沐春风,听她言,如闻天籁,咽了咽喉咙,咳了一声道:“不是啊,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慢慢说。”
息水香点点头,“好,你说。”
“哈哈!好的!”扬之喜笑得似钓到了大鱼似的,就差没蹦起来。
息水香本来就爱笑,只不过不像杨开心那样开口便笑,尤其是在被师尊盯着的时候,绝不敢太放肆,此时忍不住扑哧一下,白玉般的脸蛋亦随之微微一红。
她笑,是因扬之喜忽然憨态可掬,是因相信自己必能取胜。
在与扬之喜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她发现只有这个少年像白色的玻璃瓶,即使装满水,也能一眼看到底。
“你说呀。”息水香柔声催促。
扬之喜龇牙一笑,“交手之前,咱们先订一个君子协议,怎么样?”
息水香点头,“可以。”
“嘿嘿。”扬之喜又兀自得意,清了清嗓子,眉毛一扬,高声说道,“我讲一个故事,你若觉得好,就让我,嗯……十招!若觉得不好,我立刻认输走人!怎么样?”
令狐云真摇头一笑,暗道:这厮吃准了阿香心软,他的故事就算讲得像狗屎,阿香也不会以一言绝人之路。
“讲故事?这小子思路清奇!”观楼上有人给自己加戏。
息水香道:“你讲。”
扬之喜负手,踱步,慢悠悠,“古时候有个男人很会画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息水香不知扬之喜为何有此一问,笑着摇摇头。
“古时候有个美丽的女子,偏偏摔伤了眉角留下疤痕,可不可惜?”扬之喜瞅着息水香,满心愉悦。
息水香不知扬之喜爱慕她,以为只是平常的谈笑,点点头,“当然可惜。”
观楼上有人纳闷,“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奚真元早已经臭着一个脸,暗道:这小子若是敢戏弄我家阿香,我扒了他的皮!
“瞧,这是什么?”扬之喜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枝笔状的物事,在息水香眼前晃了晃。
息水香脸微微一红,略带羞涩道:“那是女子用来画妆的眉笔,你干嘛拿到这里来?”
扬之喜笑道:“那个男人很会画眉,是因为那个眉角受伤的美丽女子正好是他的妻子啊!息姑娘,这……啊呀!”扬之喜话未说完,猛然瞧见奚真元似老鹰一般从北观楼上掠下,惊慌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
砰!
“哎唷!”顾南萍眼疾手快,飞掠出去接住被护台龙气震飞的奚真元,手指抓到圆鼓鼓的东西,双眼一瞪,在奚真元尚未拍出一掌打他的时候,快速道,“打就两家丢尽脸面啦!”
奚真元起初因胸部“被袭”只顾恼怒,闻言收住欲发之掌,半空中又不能挣脱,察觉顾南萍把抓胸的手指竖直,颇有君子之风,戾气消了许多,但现状只是由抓转按,仍然教人十分敏感,一时满脸涨得通红不说,浑身都在一瞬间湿了。
顾南萍感受到一股潮湿的热气,就知奚真元没碰过男人,暗道:罪过罪过。
落地,分开。
奚真元哼了一声,把脸撇开,不敢看人。
顾南萍咳了一声,笑道:“小孩子玩的花样,不当真的,奚道长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