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熟稔的坐下帐篷伞底下的木板凳上,凳脚有些参差不齐,得用脚撑着地上。
“带墨镜要去哪啊?”老板看了眼说,马上开始整起,丝滑到底地摊开绿豆泥浆。
动作老练还有点莫名的华丽是怎么回事。
“唉,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了。”
陈诺指尖点了点眼镜,状似懊恼地摆头说,惹得老板哈哈大笑。
“不是见鬼了吧?”
“那哪行啊,见鬼了就我这胆子不得进好几天医院,你的煎饼果子都得想死我。”
陈诺开玩笑的调皮样,哪是煎饼果子想她,是她嘴馋。
吃着刚出炉的煎饼果子,多刷了层蒜蓉辣椒酱,加了溏心蛋和烤火腿,一口喷香,软糯细腻。
陈诺手肘支在膝盖上,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像个小松鼠,“老板再来一个辣的!”
旁边吃麻辣烫那桌,俩男人的谈话声飘进陈诺耳朵里。
“我来这出差,咱哥俩难得聚一聚。”
“吁,我还宁愿你别来了,什么时世了都,现在不太平,你该不会还要去住那什么…山海镜酒店吧?”
说着话的人身子往后靠去,脸侧向一边嘴角下扁,法令纹凸显,像在嫌弃什么扑面而来的脏东西。
让陈诺想起网上现在很流行的一个表情包,“痛京”。
“唉,你咋晓得我去住那?”
“天呀千万别,现在那价格跌多少呀,本来一富贵地儿,不是出了邪门事哪轮得上你这样的去住!”
“什么邪门事?”
“说这么明白都不懂,好几个去了都再也没出来,肯定阴魂不散的等下一个呢,你猜猜会不会是你呀……”
说着眼球上翻,伸出长长的手指去掐对方脖子,作出一副阴森森的样子,倒真像电视里索命的。
“我去真的假的,怎么新闻没有啊?我还以为领导换心肝了!我惜命还是不去了…”
大哥抱着双臂,皱着脸说,心里可能在想:老板真晦气。
……
陈诺煎饼果子吃完了,话也听完了,有点想笑,哪块地方有些风吹草动,附近的人都一惊一乍的。
什么都赖给“鬼”,要真是人在作祟,可不姑息坏人,冤枉好鬼了?况且他们又不住那地方。
难道真是她最近太忙,消息都闭塞了?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倒是从别人那偷听来的。
陈诺脑海出现了那晚的月亮,还有……不对,这回可是光明正大听见的,算不得偷。
算了,她哪管得了那么多呢,耳边风一吹就过,当是融入社会了。
对于有事干的人来说,时间“嗖”一下就过去了。
太阳大概是累了,月亮现在来替它继续发光,锋芒不输日光,只是一个热烈一个内敛。
陈诺还在外游荡,她觉得自己太久没有逛街了,哪家店换新了,哪个角落有商家入驻,她都忘了。
经过一条阴森小道,一栋亮闪闪的酒店在一众孤楼中显得十分特别,百米开外都看得见它的光辉。
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灯火辉煌,周围都照得明晃晃得,倒影梦幻。
陈诺驻足停留,心想:小小水电费对资本家来说算什么,九牛一毛,不过怎么选那么不显眼的地方?
陈诺到处晃悠惯了,什么好地方坏地方都去过,没去过也听别人说过不少,真正吸引她的是酒店的名字。
她把墨镜抵下鼻梁,留出部分视野,像个小老头子微微眯着眼睛看。
“山海镜酒店。”
嘴里一字一顿念出。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说什么就见什么。
酒店名字材料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通体金色,高高悬挂在门槛之上,像大爷大妈热衷的大金链子。
建筑两边还做了尖尖的箭塔,这是欧洲古堡才有的,应该是装饰。
“大金链子”配“古堡箭塔”真是满满违和感,两个字形容:浮夸。
这酒店老板品味不太好,不过之前定价如此昂贵,还那么多冤大头上门。
附近一没旅游景点,二没网红打卡点,三没一国元首访问,就奇了怪了。
可能流言起了作用,偌大的酒店没几个房间亮着灯,估计都是被劝退了,离倒闭也不远了。
除了老板审美畸形,其它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
好奇完白天那大哥说的邪门地方了,陈诺正想离开。
一张信封飘了过来,红色蜡封戳印上厚实**的牛皮纸,正正好落在陈诺脚边,她不打算碰,提腿绕过向前走去。
像对待一滩口水。
突然有一道声音,想冲破大气层般大喊:“那位朋友留步!麻烦你帮我把信封拿上来行吗?我腿打石膏不太方便,谢谢您哈!”
陈诺抬头看到一个男人趴在酒店窗台。
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陈诺看见他的大呲着大白牙裂嘴笑,笑得不太好看,双臂奋力朝着陈诺挥舞,应该很迫切拿回自己的东西。
腿都上石膏了还出来住酒店呀?不过转眼想可能住酒店更方便些。
“行吧,日行一善。”
大善人有一秒迟疑,还是弯腰把信封捡了起来,拍了拍落地染上的尘土,手感滑滑的,散发出一股新纸箱子的气味。
陈诺捻着一个角,抬手朝上挥了挥,示意自己可以帮这个忙。
“谢谢您嘞!”
在陈诺没看见的角度,男人脸上悄悄地露出难色。
直入门面,地板是金线米黄色的大理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整块,瓷砖拼合的缝隙存在感太弱,这个倒是精致。
酒店一楼大厅一般就是桌子椅子,这不太一样,居然放了张供桌,三香直立。
三只香也能弄得四处熏气弥漫,乌烟瘴气的,可能是刚烧完后新换的香炉吧,
陈诺认出贡品都是深山老林里的野果子,小时候在村里野惯了,不过这种果子不说城里,乡下都少有。
供桌上是镶嵌式的凹口,里面放了块石头。
一块不常见,不,是根本没见过的石头。
仔细看是石雕的人脸像,没有头发只有大眼皮子、小鼻、薄唇、廓耳,亦男亦女。
下巴尖尖的戳在平面上,背面应该还有支撑,否则一块鹅蛋形的石头怎么自己立起来。
无论古今中外,陈诺都没见过这样的神像,印象中也没有哪位能跟这个对上号。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敢往“自家”摆。
可见酒店的主人是信这些的,既然信就更不应该放这个,因为在信的人眼里,你放什么就容易招来什么。
尤其是有五官的东西。
要知道酒店大厅放这东西,先不说你供奉的尊像有没有用,至少客人会认为酒店喜欢怪力乱神的东西。
人的心理暗示是很强的,有些酒店的壁画,客人只要看一眼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都能整宿做噩梦。
陈诺不知怎的往身后一看,天外是至纯的黑,月亮在乌云后阴了神,吝啬起自己的光芒。
过去的经历和酒店的环境让她心感不妙,还是赶紧走为上策。
于是把信封放在前台交给工作人员,不打算亲自上楼。
就一个女前台,连基本的公安提醒和电子设备都没有,最高级的应就是那唯一的电梯。
这种破地方怎么还有人来?
“你们酒店的客人让我把信封给你,麻烦你带给腿上打石膏那位先生。”打石膏的应该就他一个,这样说很好找吧。
“恭喜您获得入住山海镜的资格,远道而来的客人,请您移步上三楼。”
女前台左右手拇指交叉,左手在上,面带微笑,明明是标准的前台礼仪,可无论是身体还是面部,都像塑胶人般僵硬,最明显就是她的肩膀故意向后拗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手在上吧,看来是刚培训出来的。
陈诺觉得有些热,像在汗蒸的澡堂子,空气一点也不流通,还日日供奉熏香,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住店,我没说明白吗?”
“恭喜您获得入住山海镜的资格,远道而来的客人,请您移步上三楼。”
又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前台说完话,又变回刚刚的迷之笑容,嘴角上扬弧度都没变。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陈诺心里油然而生极其怪异的不适感,像成千上万只蚂蚁攀附上身,如影随形,生理马上让身体起鸡皮疙瘩。
她不喜欢一句话说好几次,尤其重复两次之后,这人还是一样的回答。
这人肯定不是耳聋,说完话能回复,只是答非所问,答的还挺莫名其妙。
等陈诺放弃第三次回答转身时。
她的脸一下子垮了,脖子向后战术性地仰了仰,像无形的气波震荡而来。
据说人的背后是长“眼睛”的,就像你走夜路,如果身后有人跟着你,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
刚刚上帝来过了吗?因为“上帝给你关了扇门,就会给你留一扇窗。”
酒店的门没了。
与其说门消失了,不如说门变成了墙壁。
怎么她就刚好撞上这样的事,难道真是夜路走多容易“鬼打墙”?
死人陵寝都做不了那么绝,起码还能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