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文打定了主意,他要马上动身,马上就走,半点也耽误不得了。
要是忠国今天没来,他兴许还会再等两天,慢慢地把离开汗口市的车子找好,把行李收拾好,把留下来的东西也样样的都安置好。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再挑个天气,趁着晴天,凌晨的时候出发,这样一天下来只要速度快,就能够赶出好几十里上百里远。
原本他是这样的打算,不过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忠国今天晚上这么一来,他就不能够悠哉悠哉地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走了。
要逃,马上就要逃。
晚了,他就逃不出去了。
到时候他就得乖乖地将这好不容易借来的五万块钱还回去,而没了这五万块钱,福星车行就彻底没有了指望。
评级现在的福星车行,无论如何也是干不过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被对方击溃收购,不过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严逸文看一眼严伦,知道这件事情被这个侄子看出点儿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但是他不能够明说,说了,对他不好,对严伦也不好。
哪怕是装模作样,他也得把严伦给应付过去。
“严伦啊。”
严伦一听他叫,立刻应了一声。
“叔,您说。”
严逸文轻咳了一声,心里已经想好了话。
“你觉得叔大半夜的离开汗口不对劲是吧?”
“是。”
“那我告诉你我走的原因,我这次去旷州,是打算过去买车的,咱们福星车行可不能够老这么干下去,每天一毛钱的车份?过不了多久,车行里的车子都坏了,咱们可就干不了这一行了,我得趁现在去旷州再弄点儿车子过来。”
严伦皱了皱眉头。
“叔,那你干嘛非要今天晚上过去?起码明天白天再走啊,而且还要跟洋行请假,洋行那边我觉得不太好对付,别回头把洋行的工作给弄没了。”
严逸文摆了摆手。
“不行,我要现在就走,我只能够现在走,华忠国在旷州有势力,有影响力,他要是知道我去了旷州买车,必定会派人带消息过去,让他在旷州的亲戚四下活动,动手脚,叫旷州那些人力车的掌柜们都绷着价。严伦,我这次去,手上的钱不多,我想着多买点儿车回来,而且还得去买二手车,价钱月底,咱们福星车行能够弄到的车子就越多,要是忠国这么一搅和,我回头过去晚了,就买不到便宜的车子了,所以我得趁他发现之前多赶赶路,我比他的人提前一天到,就多一天的功夫。”
严伦想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可是叔,那你也不用现在就马上走啊,好歹等到凌晨天色稍微亮点儿再走,现在大半夜的,太冷了。”
严逸文摆了摆手。
“顾不上了,严伦啊,回头我不在的时候,车行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别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别和人起冲突,等我回来,知道吗?”
严伦当然不明白严逸文说这话的意思。
严逸文担心到时候福报银行的人过来接收车行严伦会和他们打起来,所以嘱咐他别把车行当回事,有事也别自己上。
严伦听着,却以为严逸文说的是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和忠国那边,以为他不在的时候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会上门来找麻烦。
但是有一点他明白了,自己应该按照严逸文的叮嘱,别和人起冲突。
他点点头答应了。
“行,叔,我知道了,你不回来,我就不和他们对着来,他们想怎么样都由着他们。那洋行那边......”
严逸文摆了摆手。
“洋行那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回头雪利福二班问起,你就说我走了,离开汗口了,别的都不用跟他说,他爱怎么地怎么地,要骂就随他骂,买办的工作,我无所谓了,爱开除就开除吧。”
严伦见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心里也暗暗吃惊。
这时候他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能够说些让严逸文宽心的话。
“行,叔,你别担心,洋行那边我先帮你支应着,本来现在运输部就确认,雪利福二班骂归骂,但是总不至于真的开除你。等你回来了,大不了过去认个错,罚点儿钱就是了。”
严逸文笑了一下。
“行了,帮我收拾行李,你帮我把被子卷一下,这大冷天的,还是带床被子上路比较好,我去里屋看看有什么要带上的。”
“行嘞叔,我来弄。”
交代完,严逸文便进了后屋,找出了自己的五万块钱,将那两千块钱的现钱分成一样大小的两半,把其中一半连同四万八千块钱的钱票都用袋子装了,将剩下的一半拿到外面,放在了床上。
“严伦,这钱你先收着,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用的,你就先用着。”
收拾好了行李,带好了钱,严逸文便背着两个包袱出门了。
严伦想要点着灯送他,被他给制止了。
“别送,伦儿,快点回去!千万别送,还有,回去了就睡觉,装作咱们俩都睡了,别点灯,快点回去!”
严伦被他这么一嘱咐,也不敢点灯了,就站在车行门口,看着这个叔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
等到看不见严逸文的背影了,严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屋子里。
严逸文是去旷州买车去了,和他之前想得不一样。
平心而论,严伦倒希望严逸文直接就在旷州那边安定下来算了。
在汗口,严逸文的对头太多了,而且忠国现在本事太大,既有钱又有人脉,两人继续斗下去,说不得吃亏的还是严逸文。
不过听到严逸文说只是出远门去买车的时候,严伦又放下了心。
毕竟严逸文不是出了事情想要逃跑,这就好。
只是想归想,看着严逸文背着两个包袱迅速离开,严伦心里忽然浮现出了一股十分不安的情绪。
严逸文离开的时候的背影,怎么看他都觉得好像是在逃跑。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叔叔毕竟是打算趁夜避人耳目离开,会让自己有这种感觉也很不奇怪。
默默地安慰了自己两句之后,严伦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