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严逸文谈完话,当天晚上忠国回到家里,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先将两人的谈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严逸文拒绝卖掉车行,其实也在忠国的预料之中。
本来去找严逸文的时候,忠国就想到了,一看到自己,严逸文多半会生气,而听到自己说要当中间人帮助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收购他的福星车行,严逸文也多半不会同意卖车行。
只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把自己轰了出来,忠国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苦笑。
看来严逸文比他想象得还要计较两人之间的争斗。
不过忠国也没什么好说,毕竟要说他没有对严逸文使绊子,那也是假的。
不管是帮严逸文借钱,还是促使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成立,这里头都有他想要报复严逸文的小小私心。
不为别的,起码也要让严逸文知道他华忠国不是可以随便捏得软柿子,不然他日后还没完没了了。
这回要帮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收购福星车行,少不得要忙活一阵子。
起码一天两天的,严逸文不会答应。
就算他心里边想答应,面子上也挂不住。
之前两人谈判的时候,忠国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严逸文一听到一万五的报价,就顿了一下,明显是心动了。
虽然说之后他嘴巴还是没有松,不肯卖车行,不过忠国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件事并非绝对不可能成功,相反,现在看来,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不要说一万五,就是价钱再高一点儿,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那些东家也愿意付。
想到这儿,忠国放了心,继续琢磨刚才两人的对话。
严逸文本来已经动心了,可是之后却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这里有点儿古怪。
按说即便他不打算卖,也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死。
想着想着,忠国皱起了眉。
严逸文态度忽然转变,好像就是在他说出要把那五万块钱还给银行之后。
一个想法立刻浮现在了忠国的脑海里,顿时让他心中猛一震。
严逸文他......总不会是不打算还那五万块钱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忠国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可能。
不还那五万块钱,那除非他以后再也不想在汗口市混了,别说混了,他就连在汗口市露面都不成。
五万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算了的的。
要是他不还这笔钱,不要说他的车行会被银行给收走,他在洋行的工作也别想要了。
美最时洋行虽然势力大,但也绝不可能为一个欠钱的玉龙国人做出什么担保,更别提帮他还钱了。
尤其是严逸文在汗口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根基可就在这儿呢!还有他做买卖这么多年认识下来的那些人和路子,要是换了个地方,一切都得从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五万块钱不是小数目。虽然不是小数目,可是也不值得严逸文丢掉自己前半生所有的积累。
这笔账严逸文不会算不清楚。
拿了这五万块钱,他就一辈子都成了个罪人。
然而越是这么安慰自己,中国心里反而越不平静。
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他压根就不觉得严逸文会做这种事情,可是现在想到了,他反而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了。
尤其是当初给严逸文做担保借来这笔钱的人是他华忠国。
如果严逸文想着要带着这笔款子消失,从而让忠国背负上这笔欠债,那以他的行事风格,这就完全有可能了。
严逸文虽然是个买卖人,但是比起一般的买卖人,却多了一些不理智的冲动。
这件事情他是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忠国睡不着了。
从福星车行回来到现在,他的心就没有平静下来过,可现在却是真的堵在了嗓子口,叫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么样都不得劲。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忠国强行让自己闭上了眼睛,临睡前暗暗嘱咐自己,明天一大早就过去看看情况,探探严逸文的口风。
万一真的有点儿情况......别说他打算带着钱逃离汗口市,就是他露出那么一丁点儿想要走的苗头来,自己都得找人把他看牢喽!
多的不说,起码得二十四小时的盯着他,白天不能够放过他的一举一动,晚上更是要加倍小心。
虽然说自己原本就有利用这笔款子压住严逸文,最后把他手上的车行收归银行所有的打算,但是这和严逸文自己带着钱开溜,把车行留给他可是两码事。
忠国不能够这么被人当傻子耍,不然回头传出去了,他可就丢人了。
严逸文就算想要逃,也不可能这么快,起码也要把事情先好好地安置安置。
至少......不会是今晚就走。
等到明天,等到明天一早上自己就过去福星车行,看看情况,再和他好好说说买卖车行的事情。
说不准这件事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严逸文压根就没打算卷走那笔借款。
之所以轰他走,只是为了把福星车行卖出更高的价钱,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没错!
何况卷款逃跑这种事情,在他前世生活的时代比较常见,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应该不多。
一来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联系比较紧密,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了别的什么陌生的地方,是很难取得当地人信赖的。
就连忠国自己,也是多亏了华峻霄的身体,才能够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不然的话,光凭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初的美最时洋行旷州分部恐怕压根就不会雇佣他。
二来,这个时代想要逃,可不方便,别说机动车了,就连路都不好走,处处都不太平,过一座山不是碰上猛兽就是碰到土匪,带着那么大的一笔钱,能够逃到哪儿去?
不会,严逸文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要真是一个这么活泛的人,就不会在美最时总行运输部买办的位置上一坐十多年了。
不会不会,只是自己多想了。
明天去福星看看就一切都清楚了,只要去看看,就能够了解严逸文的情况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忠国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