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文也笑了,不过笑得稍微有点儿勉强。
他们两人都是做买卖的老手,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眼下城里边最火爆的话题,就是福星车行和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之间的事。
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前身忠国车行关门的原因,虽然华老板没有明说,但是心里敞亮的人都知道这和福星车行的严老板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这汗口市的人力车市场就要落到他严老板一人手中了,华老板却玩了漂亮的一招,将车行的买卖全都转给了别人。
这样一来,就算忠国车行关门了,可是忠国车行的买卖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完美地继承了下来。
如今福星车行把车份从五毛钱降到一毛钱,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为了应对刚开张的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
同样经营人力车买卖的这两家,眼看着又要来一场龙争虎斗,城里的人自然十分关注。
反正大冬天的,农民歇了活,城里人也到了一年当中该偷闲的时候了,一场好戏加上一堆有空闲的观众,使得福星车行和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之间的事情顿时被堆到了城中闲话舆论的风尖浪口。
余有才当然知道严逸文来找他是为了车行的事情。
打从这位福星车行的老板在自家鱼铺前面报出身份名字的时候,他就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那天被忠国叫过去,听了忠国的提议,一来为了给忠国一个面子,二来也确实觉得人力车的买卖有利可图,所以掏钱买下了忠国车行的一批车子。
如今按照他在十七人当中出资的比例,依忠国的说法,这个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他余有才占了足足百分之十三的份额。
这个份额在十七人当中,也算是挺大的了,凭借这个,他每个月都能够拿到手七百块钱左右的分红。
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但也不是一笔小钱,何况又不用自己费多少工夫,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计划定下来的时候,有人就觉得应该多收点儿车份,跟福星车行一个样,一辆车一天五毛钱。
他们这十七个人都有自己的主业,人力车这个买卖,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笔外快而已。
反正是外快,那自然是越快收回成本越好,短时间内能够挣得越多越好,难不成还要想手上的买卖一样,一辈子费心费力吗?
这个提议受到了其他大多数东家的赞同,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想着快些回本挣钱。
可忠国坚持不能够涨车份,尤其是不能够涨到和福星车行一样的水平。
本来把忠国车行改换名头变成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就是他的主意,加上忠国如今在城里的声望很高,大家伙才依了他,车子的车份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水平。
可是没想到,他们这边没有改变车份,福星车行那边倒是动了。
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开张的第二天,福星车行就把车份给降了,而且这一降不打紧,直接在车夫们的圈子里弄出了大动静。
一毛钱一天的车份!
任谁都能够看出来这个价钱不正常。
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十七个东家自然全都看得明白,一个个都清楚严逸文这回是把目标对准了仁德公司。
可是他们十七人分散在城中各处,又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是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来他们也没有把人力车的买卖看得太重要,又看到福星车行降低了车份之后,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车子并没有因此而没人赁,所以都不再挂心。
反正只要买卖能够平稳,福星车行想折腾就折腾吧,等到真的出了问题,再去琢磨对策。
总不至于现在丢下自己手上的买卖不管,跑去收拾车行的事吧?那他们还花钱雇钟向满干什么?
再说了,眼下可是年关!他们的买卖正是关键的时候。
谁家过年不准备点儿年货?买些鸡鸭鱼肉什么的。
还有绸缎铺子的段老板那边,大过年的,甭管有钱没钱的,都想着给家里人扯点儿布做套新衣服,或者做一床新被子。
以及开着糕点铺子的高老板那边,年后可就是各家走进访友的时间,还能不提前备下点儿招待客人用的糕饼点心吗?
这样一来,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十七个东家,起码有一大半都匀不开心思去操心车行的事情。
他严老板想折腾,那就让他折腾吧。
看到严逸文出现在自家铺子门口的时候,余有才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自己这些人不去找他的事,他反到找过来了?
而且这人倒是有心,他不直接去车行里闹事,却找到了自己这个东家。
看到严逸文的时候余有才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这人来找自己,肯定是来说车行的事情的,毕竟除了这一桩买卖,他们之间可说是半点儿交集也没有。
那好,不管你严老板说什么,我都给你打哈哈糊弄过去,你说给我好处,我不接着,你要说别的,我也见招拆招,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叫你得逞。
不然的话,这麻烦怕是就没完没了了。
余有才也是拼搏了一辈子的人,心里精明的很,一听严逸文说要请他喝茶,就知道打这儿开始两人之间的较量就展开了。
他要想顺利地应付走这个家伙,就不能够叫他掌握了主动权,得让严逸文顺着他自己来。
因此余有才才提出去有余茶馆喝茶。
一来,严逸文必然不好坚持,只能够答应他,这就先将两人之间的主动被动关系掉了个个,虽然说关系不大,可也多少能够有点儿影响。
二来,有余茶馆不过是鱼市的鱼贩和劳工们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的一个地方,别说上档次了,压根就是个低层次的地方,就连普通的市民都嫌这儿脏臭。他把谈话的地方选在这儿,意思就再明确不过——甭管你严老板来找我是谈什么,看见了吧,我压根就没当回事!
严逸文要是有自知之明,到了这儿就该明白他的心思,知难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