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巫西成觉得他眼熟, 仔细盯着西戈的脸庞看，过了片刻，想起来——似乎是当时和夜鹰同行的几人之一。
西戈到他面前：“问你话呢？”
巫西成用力呜咽，唾水顺着张开的嘴滴滴答答往落, 西戈嫌弃地看着他, 蹲身, 抽掉巫西成嘴里的布团：“现在可以说了？”
巫西成有喊叫，是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西戈，过了会才道：“你和那个女孩子是一伙吧？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们？”
闻言, 西戈露一个烦躁的表情，硬声道：“让你回答就回答，别废话!”
巫西成一听, 心有了底, 表情放松了许多, 甚至靠在墙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西戈。
“你想知道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他笑眯眯道, “但可以帮我松绑吗？”
十分钟后。
西戈阴沉着脸，疾步离开小巷，连身后巫西成的呼喊有注意。
就在刚才，巫西成将一切告诉了他, 包括文刀袖的身世和他父亲南的所作所为, 当然巫西成巧妙掩去了敲诈的那部分。
他装作忧愁对西戈道：“我和阿袖的父亲相识多年, 想到他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孩子总归是有错的, 虽然阿袖有那的父亲，请千万不要迁怒于他。”
那个面色阴鹫的少年似是不信，质问他：“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巫西成早有准备：“我和南是同事，当年特别行动组去抓他的时候我可是在场的，所有的细枝末节晓得。”
西戈停顿了，忽然问：“……那13个实验体最后怎么了？”
这个问题倒是把巫西成给问倒了，事实上，当年在实验所的人特别行动组给驱离了现场，他还真不了解那些实验体的落。
不过巫西成然不会表现来，他镇定若道：“注射了晶化病毒，你说能怎么——当然是死了！”
西戈紧紧盯着他：“一个活？”
那双黑洞似的眼睛盯着，巫西成难免有些发憷，苦思冥想了一会，突然“啊”了一声：“不对！还有个幸存者！”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西戈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条件反射似地捂住耳垂，像是想要遮住什么。
注意到巫西成疑惑的目光，西戈僵了一瞬，缓缓放手，低声道：“那个孩子……是谁？”
“这我真不知道，”巫西成直接道，“但好像当时在场的哪个长官收养了吧？不过听说因为实验的系，他还留有后遗症，是身体还是神经什么挺不稳定的，天天要吃药。”
他感叹了一句：“如果活到现在，应该也花了不少钱吧？真是……”
巫西成话还说完，见西戈一站直了身体，连看他一眼不看，转身离去。
巫西成：“？！”
“喂！”他忙喊道，“不是说好替我松绑的吗？！”
西戈头也不回，径直往前去。
这臭小子……！巫西成恨得直咬牙，眼珠一转，又想到一计。
“同！你等等！”
西戈蹭蹭往前。
见他越越远，巫西成不得不提高声音：“你不想去找文刀袖吗？！”
他的视野里，西戈停了脚步。
巫西成得逞地勾了嘴角，又迅速恢复正常，装一副着急的模：“等等……！我告诉你去哪里可以找到阿袖！”
西戈道：“我知道他家的地址。”
巫西成连连摇头：“阿袖为了不让你们找到他，特意换了个地方，町区交错复杂，你肯定找不到的。”
终于，西戈缓缓回过了头。
他重新折回巫西成身旁，替他割断绳索，简短道：“告诉我。”
巫西成活动了酸痛的手，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
***
“对，对，他现在过来了。”
“有，就一个小孩，军校生吧，可能身手不错，最好带点东西对付他……哈哈哈，能源炮太过了，脉冲木仓就可以。”
“好咧，阿袖那小子以为能逃我们的手掌心，就该给他点教训尝尝！”
巫西成挂断通讯，露一个阴冷的笑容。
这几年来，他一直拿捏着文刀袖的身份来勒索他，这小子乖乖妥协了，结果参加了趟联赛，胆子肥了，居然开始敢反抗他了。
什么？拒绝付钱？要和他断绝来往？
行啊，刚好这町区看文刀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他干脆就借刀杀人，狠狠给他点颜色。
思及至此，巫西成又发了条短讯给刚才通话的人。
“斯托大哥，文刀袖应该挺重视他那群新朋友的，等千万不能让他朋友跑了，过一会我把文刀袖引过来，您那里最好做个准备，把他朋友弄得惨一点。”
对面回复很快——一个简短的“ok”。
看了短信，巫西成哼笑声。
如果说四哥算红灯区有头有脸的人，那斯托就是当之无愧的町区一哥，他的手养着数打手，有些还在帝国悬赏榜上赫然有，哪个町区的居民见了不少绕道？
最键的是，斯托也对文刀袖很感兴趣。
机甲师在町区属于珍惜资源，文刀袖还尤其色——哪个十八岁的生能独立制造ss级的机甲？
但斯托抛几次橄榄枝，文刀袖拒绝了，后者大为光火，虽想惩戒他一番，因觊觎文刀袖的技术不敢轻易动手。
可眼，有一个机会主动送上门。
——西戈是那个突破口。
巫西成已经计划好了，他把西戈骗到斯托掌管的区域，让斯托抓他当人质，好以此威胁文刀袖，这既能卖斯托一个面子，又可以为己口气。
巫西成几乎为己的计谋笑声。
幽暗的小道里，唯有他的光脑散发浅浅荧光，巫西成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阿袖吗？”他笑着道，“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
另一侧，夜鹰和裘德回到上町区。
一进屋，她就看到桌上放着好几盘食，上面堆着一些长条形的卷状，夜鹰用筷子小心戳了，是生的。
“这是什么？”
裘德有些惊讶：“春卷……你不知道吗？是过年时候吃的。”
夜鹰的手一顿。
边城的人不过新年——他们连生计无法满足，怎么会有闲情过新年。
裘德也意识到什么，眼中浮起后悔的情绪，连忙转移话题：“这些是谁包的？”
“你们回来了？”
说话间，茉莉奶奶进屋，腋还夹着个盆子，里面盛着满满的蔬菜：“刚好，我在包春卷呢！”
她笑眯眯地问夜鹰：“想吃什么味道的？直接跟我说就好。”
夜鹰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夜鹰同是少爷的朋友，然要好好招待，”茉莉奶奶打断她，又看裘德，“小伙子呢？明天就是新年了，要不留来吃饭，一起跨年？”
欧拜亚家族并有过新年的习惯，老公爵每年会进宫，往年裘德是一个人过的，但他看了夜鹰一眼，道：“好。”
“好好好，人越多越好，”茉莉奶奶很是高兴，“老爷和白夜将军今天也会回来，我们大家一起跨年！”
夜鹰怔了一：“白夜将军也来吗？”
“是呀，”茉莉奶奶道，“将军是孤，以前来我们家过的，但从年前……”
她忽然讪讪停，不吭声了。
夜鹰和裘德知道她未尽的话是什么——从白夜遭遇晶兽潮后，他陷入了昏迷，一睡是年，连医生说他能醒过来是个奇迹。
“行了，大过年的，不讲这些伤心事，”茉莉奶奶振作起来，“我去做饭，你们两个上楼去玩一会吧。”
夜鹰点头，想起什么，问茉莉奶奶：“西戈呢？”
“少爷在房间里，”茉莉奶奶说，“好像一整个午来呢。”
夜鹰道：“我去喊他。”
裘德：“我也一起。”
夜鹰和裘德西戈的房间，夜鹰在门前站定，轻扣了门：“西戈？”
有回应。
夜鹰以为他有听到，又敲了几声道：“你在吗？”
但仍旧有西戈的声音，夜鹰的神色转凝，与裘德交换了一眼，她按住把手，直接开门：“西戈？我进来了。”
门开了，房间内空无一人。
两人怔住。
西戈……不在房间？
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夜鹰心头，但她有吭声，转头对裘德道：“附近找一，可能他去了。”
裘德点头，两人遂分开行动，夜鹰在房子里搜索，裘德则去外面的花园，几分钟后两人汇合，发现皆一无所获。
夜鹰虽然不想惊动茉莉奶奶，但一整个午只有她呆在屋里，夜鹰不得不找到她：“西戈有过门吗？”
“啊，”茉莉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闷道，“他帮我折完纸后说身体不舒服，就回房间了，还叫我不要打扰他呢。”
夜鹰沉思片刻，问：“这里有摄像头吗？”
“就花园和门前那一块，”许是察觉两人神情不对，茉莉奶奶也放了手中的菜刀，小心翼翼道，“发生什么事了？”
裘德说：“西戈他不见……”
夜鹰挡住他，飞快踩了裘德一脚。
裘德：“！”
“事，”迎着茉莉奶奶疑惑的目光，夜鹰面不改色道，“西戈和我们闹脾气，跑去了。”
“哎呀！这孩子！”茉莉奶奶一听，手上活计不顾了，拉着两人道，“我领你们去看监控，”一边，一边还紧张道，“少爷脾气就是这，两位同千万不要放心上啊。”
望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夜鹰只能说：“……好。”
人来到监控室，茉莉奶奶找到午的监控，他们看了前门的录像，并未看到西戈的身影，又转到花园，大约在十一点左右，夜鹰和裘德现在镜头里，过了会西戈也跟了来。
当看到他也进入小树林，夜鹰抬起头，与裘德交换了个无声的眼神。
茉莉奶奶：“咦？你们个去了树林呀？碰上少爷吗？”
裘德低声说：“有。”
他们大意了，居然有察觉到跟在身后的西戈。
夜鹰抿了嘴。
最要紧的是——他听到了多少两人的谈话内容？
“差不多了，”她对茉莉奶奶道，“您掉吧，我们去找西戈。”
裘德错愕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夜鹰有回答他，她谢过茉莉奶奶，拉着裘德房间，等两人来到廊，才松开手：“恩。”
“如果我们做最坏的假设——西戈听到了所有真相，你觉得他接来会怎么做？”
裘德思索片刻，迟疑道：“去……找文刀袖？”
夜鹰弯腰，开始穿鞋：“吧。”
“……等等。”裘德阻拦她。
夜鹰抬起头：“？”
裘德犹豫了，问道：“你认为西戈知道己是实验体吗？”
夜鹰系鞋带的手一顿，她垂视线，脑海里浮起西戈耳垂上的数字9。
“我不知道，”最终，她站起身，“但在这里讨论也有用，吧。”
夜鹰回过头，看了眼客厅，茉莉奶奶还在包春卷，客厅鹅黄色的灯光洒，在地板上勾勒模糊的轮廓，透着淡淡的暖意。
“我们去把西戈找回来，”她轻声道，“大家还等着一起跨年呢。”
***
入夜后，室外的气温骤然降低，两人刚屋子，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裘德穿的不多，忍住打了个喷嚏，想到夜鹰可能也觉得冷，刚要询问，她道：“冷吗？”
裘德：“……啊？”
“给你，”夜鹰解外套，随手披在裘德身上，“穿着吧。”
裘德拿着夜鹰的衣服，再看看己刚脱来的外套：“……”
他默不作声地把己的外套穿回去，手里捏着夜鹰的衣服，上面传来一股浅浅的洗衣服的味道，很干净好闻，他挣扎再，还是恋恋不舍还给她：“事，你穿着吧。”
夜鹰也不推辞，重新穿上后，又掏两顶宽松的帽子，其中一顶递给裘德：“把这个戴上。”
裘德虽不明白夜鹰的用意，但还是戴上帽子，等他的脸宽大的帽檐完全遮挡住，夜鹰才道：“如果到时候遇上文刀袖或者西戈，千万别把脸露来。”
裘德才明白过来，点头称好，两人朝悬浮车站去，此时夜已深了，前往町区的班车还有两趟，两人忙坐上悬浮车。
等到了町区的桥，差不多快晚上九点了。
夜鹰刚车，发现有些异，小声对裘德道：“路上的行人很少。”
“可能是呆在家里，或者去跨年了，”裘德解释，“町区附近有个黑天鹅广场，每年会在那里举办跨年仪式，会放很漂亮的焰火。”
说到焰火，他动了，迟疑看夜鹰，但后者完全注意，径直道：“这对我们不利——行人变少的话，我们在路上很容易暴|露。”
裘德：“……恩。”
他垂头丧气的模像极了失落的小狗，但还是打起精神，替夜鹰主意：“应该有问题，如果放烟火的话，声音一定会很大，那刚好能遮住我们的行踪。”
夜鹰想想也是，道：“吧。”
裘德连忙跟在她身后，两人刚跨过桥，夜鹰突然回头，说了句：“烟火从什么时候开始放？”
裘德微微怔了片刻，回过神：“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从十点放到正十二点。”
夜鹰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裘德还以为她在思考如何靠近文刀袖的家不发现，道：“如果你觉得不保险，我们可以等到十点之后，再……”
夜鹰打断他：“算了，那就来不及了。”
裘德：“？”什么来不及。
夜鹰说：“如果能顺利找到西戈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烟火……”
她还说完，身侧裘德忽然停了来，瞪大眼睛看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夜鹰还以为己会错了意，道：“事，如果你不想去……”
“想去！”
裘德忽然打断她，激动地握住夜鹰的手：“我想去！请一定和我一起去！”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简直能反射光。
夜鹰似乎在他身后看到了一条不停晃动的尾巴：“……”
她抽手：“可以，但不是我们两个人，还要加上西戈。”
但裘德的兴致丝毫不减：“有系。”只要能和夜鹰一起看烟火，管他什么西戈南戈，尽管来一打。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小心翼翼道，“黑天鹅广场有很多流动的小摊贩，现在……不是，如果你饿了的话，等我们去买些小吃。”
他的语调局促认真，夜鹰不禁弯了嘴唇，正要说话，忽然警觉抬起头，浅蓝的瞳陡然射一处。
“嘭——！”
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一声木仓响。
那绝对不是夜鹰的错觉——裘德也听到了，兴奋的情绪收敛了些，他站到夜鹰身侧，目光顺着周围一转，指着点钟方，压低声音道：“从那里传来的。”
但那不是文刀袖家的方。
夜鹰思忖片刻：“去看看。”
裘德犹豫了：“我们最好在西戈遇上文刀袖前把他带回来。”如果绕个远路的话，西戈和文刀袖说不定就碰上了。
“西戈只来过町区一次，”夜鹰说，“他可能记不住去文刀袖家的路。”
言之意，他或许会迷失在町区如同蛛网般交错复杂的小路间。
且夜鹰担心的另有他事。
西戈目前的情绪肯定很激动，如果受到刺激的话说不定会再度失控，当这种状态的他遇到町区的人——
町区的居民，可不是善茬。
那一声木仓响……
“不行，我去木仓响的方看看，”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夜鹰对裘德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文刀袖家……”
话还说完，远处忽然响起嘈杂的叫喊：
“上啊！杀了他！”
“操！是男人就给我上！犹豫个屁！”
“哈哈哈！看他手抖的，果然还是个小屁孩！”
入耳的全是些粗鲁的对话，伴随着沉重的跺脚与倒彩声，夜鹰面色一沉，似是想到什么，顾不上嘱咐裘德，脚一蹬地，直接往声音源头跑去。
“夜鹰！”
裘德不敢放大音量，低低叫了，连忙跟上：“别冲动！”
夜鹰的速度很快，转眼就跑数米远，她如同一只灵敏的猎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在大大小小的巷子中穿梭。
很快，昏暗的小道尽头传来亮光，众人的呐喊声也越发清晰，夜鹰在一个拐角处停了来——绕过那个拐角，她已经能看到那些喊叫的人了。
那些人足有几十个，他们围成一个圈，似乎把什么人围在当中，众人哄笑着，嘘声着：“赶紧动手啊，大家等着呢！”
透过密密的人头，夜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着亚麻色的半长发，蓬松地落在脸庞，像是浓密柔顺的海藻，一双翠绿的眼在昏暗的路灯也散发着夺目的光。
——文刀袖苍白着脸，站在人群中央。
此时，裘德也来到她身边，看到文刀袖，讶然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鹰突然道：“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两人发现文刀袖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小件，在鹅黄的灯光泛着一圈金属的冷光。
那是一把木仓。
这时，人群泛起一阵骚|动，一个白衣少年推了来，他双手束在身后，宽大的罩衫从单薄的肩膀上滑落，露泛着青色的白肤。
少年是西戈。
他看上去状态差极了，嘴唇发白，眼有着重重的阴影，似乎是人打过，身上东一块一块的淤青，那双眼，红得几乎要滴血来。
他推搡到人群中心，因为行动约束，根本无法反抗，有人踢了一脚，他重重坠地。
裘德发抽气声，夜鹰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嘘。”
但裘德仿佛感受到什么，愣愣低头：“……夜鹰？”
夜鹰抓着他的手指在颤抖，即使隔着衣，也能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冷意。
裘德默了一瞬，反握住她的手，夜鹰一惊，陡然看他，裘德抿着嘴，小声道：“事，西戈还有我们。”
夜鹰一怔，才道：“……对。”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把西戈和文刀袖救来。
这时，人群中又一人，是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粗|壮的胳膊上着眼花缭乱的刺青，他瞎了一只眼，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盯着文刀袖，面上勾起阴冷的笑容。
“动手吧。”
闻言，文刀袖缓缓抬起头，露一双茫然的眼。
当看清他的动作，夜鹰和裘德皆是一僵。
——他举起手中的木仓，对准西戈。